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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7章 倭国人的底色是自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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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7章 倭国人的底色是自卑

在大明对外关系里,皇帝对倭国是最狠厉的,没有之一,这不是大明皇帝在展示自己的暴戾,而是他要给万民一个交代,对嘉靖倭患的回答。

熊廷弼显然延续了这一个作风,这个写满了狂傲的作战计划,就是熊廷弼对江户川武士的减丁。

朱翊钧不知道熊廷弼是如何说服这些武士送死的,这麽疯狂的计划,难道倭国的武土,就不知道反对吗?北条氏政和氏直父子,归降大明,他们也不反对吗?

因为远在数千里之外,他给熊廷弼的回信里,只有叮嘱他小心,如果真的无以为继,回大明就是,大明可以重来很多次。

十一月的江户川,宛如一副极美的画卷。

极目远眺,关东平原广袤无垠,似一片金色的海洋,落叶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与天边如血的残阳交相辉映,远处群山如黛,层林尽染,枫叶似火,松柏常青,无数的色彩如同泼墨,勾勒着这幅名为祥和的画卷。

江户河,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的穿过了这幅画卷,伸向了远方。

就在江户川入海之处,堪称宏伟的江户城,屹立在滔滔河水之畔,这座城池仍然没有完工,竣工的只有城中心的天守阁。

阁身朱红色的立柱与白色的墙壁相互映衬,在深秋初冬的色彩中显得格外醒目,层层叠叠,飞檐翘角,阁顶的青瓦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天守阁的窗户犹如一双双深邃的眼睛,俯瞰着整座城池和周边的山川河流,而熊廷弼就站在最高的一层,俯视着整个江户城。

城中行人穿梭如织,有身着武士服的武士丶有忙忙碌碌的商贩丶行色匆匆的百姓,挑着担子的渔夫在四处兜售刚做好的鱼丸。

「在熊总督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只是一片荒原,武士和农夫之间的冲突,从未断绝,连河水都那般浑浊和腥臭,里面混杂了太多百姓的血肉,土地被抛荒,山林中的野兽,袭击着村落,而肩负保卫职责的武土,却在游廊里花天酒地。「

「熊总督带着天兵到来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百姓拥有了自己的姓氏,村寨在逐渐形成,甚至有了三丈左右的土墙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园,村民们被组织了起来,使用手里的农具,杀死了杀人的野兽,击退了前来劫掠的匪寇和武士。」

「尊敬的熊总督,作为世代守护这片土地的大名,我代表这里的万民,再次诚挚的感谢您的仁慈和怜悯,我们为您修建了这间不值一提的天守阁,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北条氏政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的说道。

今天是天守阁竣工的日子,袁政和袁直二人,用小田原城战俘完成了天守阁的修建,不是不值一提,是整个倭国规制最高的天守阁。

熊廷弼前来验收,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对于袁政和袁直而言,面前的熊廷弼,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人,因为熊廷弼非常非常的矛盾。

一方面,他有强壮的体魄和堪称悍将的武力,另一方面,他身上还有儒学士的儒雅随和,矛盾的气息,矛盾的人。

「今日江户川的繁荣,皆仰赖熊总督的经略,相信不用多久,整个日本,都会笼罩在阁下的仁慈和怜悯之中!」袁直也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

熊廷弼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这种沉默,让袁政和袁直有些茫然和彷徨不安,难道天守阁营造,熊廷弼并不满意?

还是建的不够恢弘,不够精美,让熊总督失望了!

「尔俸我禄,尔行我住,皆民膏民脂。」熊廷弼终于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把袁政和袁直说懵了。

不是他们汉话不好,倭国的公卿丶大名都学汉话用汉文,他们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

「还请阁下治罪!」袁政和袁直彻底慌了,已经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吗?这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熊廷弼一看这两个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麽,摇头说道:「起初,我非常反对江户天守阁的营造,我并非倭国大名,按照大明礼制,我理当营造总督府,而非天守阁。「

「天守阁远比总督府要昂贵许多许多,木材丶石料丶人工,这些花费到垦荒上,不知道能开出多少良田。」

「我是要告诉你们,我们的俸禄和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受百姓供养,一定要始终记得这一点,都是民脂民膏。」

「起来吧。」

最终还是建造了天守阁,主要是出于统治象徵的考虑,不造一个,这倭人还不知道这片土地换了主人。

「谢阁下教诲!」袁政和袁直一头雾水,但还是站了起来。

熊廷弼感觉自己有点在对牛弹琴了,对这些倭国统治阶级讲爱民丶讲责任丶讲担当,完全是白讲,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儿,这些肉食者,根本无法理解。

他们听不懂的时候,还以为熊廷弼要为难他们,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环境,去听懂这些话的含义。

在倭国已经六年有馀,熊廷弼对倭国人有了十分深入的理解,倭国人的底色是自卑。

倭人始终在寻找着他者』为锚定,去锚定自己的一切,像极了倭国的地理形势,孤悬海外的孤岛,需要大陆的去定义它的轮廓,和文明的边界。

这种始终依附于他人的状态,造成了倭人的自卑。

他们把京都西边叫做长安,东边叫做洛阳,把大名们入京叫做上洛,而他们的所有文化丶经济丶技术等等一切,都来自于中原的舶入,这种次生丶衍生文明,造就了这种骨子里的自卑。

同样,这种自卑,还来自于生存的焦虑。

倭国没有精耕细作,没有足够的农具,本该承担保卫职责的武士,总是在劫掠着穷民苦力,生存的焦虑,让倭人学会了逆来顺受,最终的结果,就是自我卑贱。

而自卑的底色,让这些倭人,始终处于彷徨丶迷茫丶焦虑之中,他们渴求着更加稳定的生活,他们对一切的悲剧,都认定为倭国地狭田少丶地震频繁和风暴不断,只认为是天灾,并不认为是人祸。

单纯的把不幸归因于天灾,倭人对大陆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入唐,就是这种自卑之下建立起来的共识。

普通的倭人,并不了解中原王朝的变迁,他们将中原称之为大唐,似乎只要入唐,就能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只要入唐,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好。

如果仔细剖析极乐教的诞生和在倭国的广泛流行,就会发现极乐教的本质就是入唐。

极乐教的诞生,是军事进攻失败后,败犬路线的入唐。

自我矮化丶自我卑贱丶为奴为婢也要登极乐净土,去到大明,是极乐教广泛流行的文化根基。

而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逆来顺受,让他们不敢反抗,也很少反抗,更加难以出现爱民的共识,秩序都是在斗争中建立,而公平来自于反抗的争取。

没有反抗就没有公平,没有斗争就没有秩序。

几个大名带着农夫的百姓一揆,并不是穷民苦力的反抗,因为这个时候的倭人,压根就没有姓氏,百姓这两个字,和大多数倭人无关。

从姓名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的名字千奇百怪,姓氏更加五花八门,这些名字和姓氏,就像倭人本身一样,如同野草,春生夏枯,没人在意他们是否活着,更没人在意他们是否来过。

这种自卑更造成了一件基本事实,那就是倭国需要一个他者,对他们的生产生活丶军事政治进行横加干涉,而且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加心安理得。

更加直白的讲,倭人要心安理得活着,他们头上必须要有一个活爹管着。

作为大明人,如果不是熊廷弼在倭国生活了很久,他也不能理解倭国的种种。

要想理解倭国的一切,解释倭国的问题,从倭人骨子里带着的自卑,以及这种自卑异化之下,灵性的扭曲出发,就能非常简单的理解了。

「我下令让城中的武士,兵分三路,对德川家康进行进攻之事,准备的如何了?」熊廷弼收起了思绪,问起了他的命令。

袁政大声的说道:「已经全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枕戈待旦,只等阁下一声令下了!让日本笼罩在阁下的仁慈和怜悯之下!」

熊廷弼不用说服袁政丶袁直,不用说服这些武士,他只需要下令就可以了,皇帝陛下,把问题想的有点复杂了。

要说疯狂,织田信长丶丰臣秀吉制定的先入朝鲜丶再入大明的入唐战略,更加疯狂。

可是仍然有十五万的武土,跟着这个疯狂的战略,入寇朝鲜。

熊廷弼的三路进攻,是为了关东平原的繁荣昌盛,是为了倭国新时代的到来,在这种氛围之下,他的计划,并不算疯狂。

这些武士,是江户川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们在城中肆意凌辱城中的贫民百姓,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随意杀人,以至于乡野之民,不敢入城。

这些武士出城就会劫掠,已经完成均田的百姓,这种劫掠包含了报复性质。

这些武士甚至不敢抱怨主持了还田的熊廷弼,而是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些均田丶改姓的百姓,认为这些百姓们抢走了他们的田产,下手极其狠毒。

这些武士,就是暴力失控后的结果,倭国没有办法,去约束这些武士,因为任何一个大名,都需要依靠武士们进行征伐。

「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你们觉得谁会赢呢?」熊廷弼问了一个问题。

袁政和袁直互相看了一眼,袁政才开口说道:「他们谁胜谁负,到最后都不会是总督的对手!

我觉得毛利辉元稍微强一点,无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都要更加强大一些。「

袁直思索了片刻才摇头说道:「我觉得是德川家康,因为德川家康更加危险,他太能隐忍了,而且十分的阴毒,他就像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而且他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坏人总是会笑到最后。」

德川家康的绰号是老狐狸,这已经是夸奖了,倭国的大名们,总是认为,织田信长死于德川家康的阴谋,哪怕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一直是同盟。

德川家康还有另外一个绰号,倭国司马懿。

熊廷弼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是德川家康,我在石见银山跟毛利辉元打过交道,他多次想要夺回石见银山,发现做不到后,他选择了跟我议和,议和之后,他讨要了那些阵亡武士的遗骸。「

毛利辉元讨要阵亡武士的遗骸,这是熊廷弼没想到的,和倭国交手了无数次,这是第一次有大名讨要遗骸,证明在毛利辉元眼里,这些武士是个人,而不是工具,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在倭国这种乱战的局面下,坏人的确有更大的可能笑到最后。

毛利辉元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其实不太擅长打仗,也就是军事天赋不强,所以他只能倚仗那些家督们,而倭国普遍存在的下克上风气,让毛利辉元又无法完全信任这些家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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