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黄泉路旁骨,疫鬼入狱中(2 / 2)
「你本是阴司判官,阴司命你为我等批命定格,将我等化为鬼物,但你口口声声言说天设判官以批命,使得众鬼免遭命师邪修所害,可又有谁知晓,公堂之上这位面目堂堂的判官,在五百年前却不肯为我批命,反而暗示我去寻找命师,改易自身命格。」
「如此亵渎天职,妄枉法度,这便是这位立于堂上的喜判官!」
嘶哑破败的声音犹如惊雷,渐渐在堂下汇聚了一群鬼物。
堂下众鬼,许多人都知道仙秦判官所批命格的粗陋。
许多人的烂命,贱命都是判官强批而成,因此才有这麽多人不惜千金,也要请一位命师重新批命。
仙秦横压众鬼,为其强行批下等命格,早已遭致众鬼不满。
只是有阴司压在头上,命师之中也多有夺命的邪修,大家纵然满腹怨言,但也都认了。
但此番一向公正的判官喜,被爆出暗地里贪赃枉法,故意不批此人之命。
甚至暗示他人去寻找命师。
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顿时引来众鬼的一阵喧哗,看向高堂的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丝质疑。
高堂之上,判官喜叹息一声,脱下官帽,恭恭敬敬摆在了身侧的桌上,从桌案旁边走下,平静道:「你之所言,我无从反驳,只有请城隍大人处置。」
「只是你自称疫鬼是一案,讼我五百年前枉纵法度,是另一案。宋城隍未曾处置我之前,我还需继续审理此案,故而脱帽于案,以示代我之位。」
老者冷笑道:「疫鬼要被打入疠所狱中,受雷火之刑,也是你数百年前就与我的……」
「你说我薄有阴德,真命未定,还有挽救的机会!」
「一旦按照阴司法度批命为疫鬼,便再无转机,只能在疠所狱中苦熬刑罚,以期异日脱身转世,转世之后,命格亦轻。」
「你说我一生行医,救人许多,沾染疫病,害死一村之人只是无心之失,如此惩罚太过残酷,只是阴司法度森严,你也无法改判,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所以你可以将案子拖一拖,由我设法去寻得命师批命改判,将路旁骨命,改为路旁土命,由此积修阴德,逆转疫鬼之命!」
邵永冷道:「喜判官出乎人情,为你指出一条生路,你为何恩将仇报?」
老者厉声道:「因为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我等魂魄落入阴司,浑浑噩噩,不知前尘,才会被你这狗官欺骗!没错,我生前乃是一村之长,亦是医师,一生行善积德,在路旁搭了一个棚子,为生病的路人施舍汤药,但不慎染上时疫,将疫病带回村中,由此满村染疫而死,造孽无穷,活该成为疫鬼!」
「这一村魂魄都落入阴司。」
「可冤有头,债有主,一旦判我为疫鬼,枉死村人的疫气便会汇聚于我身上,因果圆满,我以身承疫,受诸苦果,而村人却能洗去疫气,安稳转世。」
「他蛊惑我逃避疫鬼之命,疫气缠绕村人,便能藉此将我奚家一村之人,关入疠所狱中,受无间之刑!」
邵永眉头一皱,道:「将你一村之人判入疠所狱中,对喜判官又有何好处?」
「好处就是能逃避阴司法度,替人消灾劫难,逃避天罚!」
老者指着喜身后的阴差冷笑道:「喜!我满村人口,只怕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身后那位阴差所杀!他身前屠了我全村,你为了给他逃避审判,这才设计让我全村上下,沦为疫鬼,关入疠所狱中。」
「如此就不必审判其真命,这一切就不会被计入生死簿上,他屠戮全村的罪行,自然也就不会被审判!」
「此人有六品的武命,相比之下,区区一村冤魂,又算得了什麽?」
堂下众鬼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感叹道:「居然还能以此法,逃过阴司审判?」
「一旦疫气缠身,便可先判为疫鬼,压入疠所狱中,如此自然就不必审判其真命,将其一生命运记在生死簿上。」
「冤有头,债有主,杀人乃是血债,死者入阴司审判,一桩一桩的都记在生死簿上,杀人之魂进入阴司,自然无可抵赖,但如此设法将债主关入狱中,拖延生死簿的审判,自然就没人讨债了!由此便能逃过生死簿……嘶嘶!喜判官不愧是整个安陆县最为精通阴律者,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太黑了!真的太黑了!为了帮人逃避阴司审判,竟然将一村之人坑为疫鬼!」
被审判的伍家老爷愤愤道:「这喜判官比我黑心多了!」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是不能……唉!你藏得也太深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咱们联手啊!」
堂下诸鬼一片哗然。
老者撕心裂肺道:「你判啊!你为何不判?一旦判我为疫鬼,打入疠所狱中,我的妻儿乡人父老便可出狱,你贪赃枉法之举,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嘶吼道:「判啊!」
「这些涉及阴司之秘,你一个人是绝想不出来的,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喜叹息一声,幽幽问道。
老者奚燮冷笑:「还想拖延,你拖延不了的,喜!按照阴律,群鬼呼天,便可请来城隍,治你的罪!若是城隍袒护,甚至能请来生死簿,审查你断案之过失!」
「如今你可听听,群鬼的呼天之声!」
「判他疫鬼之命!」
堂下万鬼躁动道:「判他入狱!」
宋城隍叹息一声,从后堂转了出来,邵永心中越发不安,看向那撕心裂肺嘶吼的老者不断掐算他的命数。
宋城隍摇头道:「喜,这一次我也没法子了!」
「喜,你脱去判官袍罢!来人,将疫鬼奚燮,打入疠所狱中!」
老者奚燮面露喜色。
生死簿此时也凭空显现,阴司的律法化为一条条黑铁锁链,缠在了他身上,一点一点的要将他拖入疠所狱中。
此时,喜身后的阴差踏出一步,叹息一声道:「奚燮!奚燮!你犯下大错了!」
他来到生死簿前,映照显露了自身的命格。
却见生死簿上赫然显化了一行行血债,却是此鬼差从未逃避审判,一切恶孽都在生死簿上!
「我的真命名为十里血屠,我的鬼格名为铸错铁鬼!」
「奚燮,昔年你在奚家村口,为路人施汤药,救了许多行人,我也深感倾佩,但奚家村沾染时疫,你为了赎罪熬汤炮药,最早病死,不晓得你死之后,奚家村人再无希望,欲逃亡而去。」
「若是村人四散,时疫必然扩散,因而我身为亭长,截下逃亡村人之后别无他法,只能屠尽奚家村人!」
「屠村之后,我唯恐沾染时疫,率队众自锢村中,紧随其后染疫而死!」
「我造下大孽,但我问心无愧……喜判官也从未偏袒与我,而是堂堂正正审判我等,受命十里血屠,铸错铁鬼。铸成大错的人非但是我,也是你奚燮,更是你奚家村人!」
「喜判官拖延审判,是怜你奚燮的命,也是怜惜你奚家村人的际遇。」
「他们虽然打入疠所狱中,但疫气不重,被分开关押,数百年没有受过刑,可一旦你化为疫鬼,他们必要接受审判,以他们受病潜逃,欲传染他人之举,亦是无穷罪孽,虽不成疫鬼,但必然是恶鬼丶戾鬼。」
「喜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不惜违背法度,便是为了给你创造一个赎罪的机会。」
「若是你逆天改命,将自身路旁骨的真命,疫鬼之格改逆。」
「那麽因果纠缠之下,奚家村数百鬼口未必不能因此改命!」
「放你一个人出去逆天改命,乃是法理之外的人情,但若是将奚家村数百鬼口都放出去逆天改命,便是目无法度,便是以身试法!喜大人已经在不违背律法的前提下,做到了最多,但你这数百年来,被人利用,蒙蔽,终究未能挽回任何事……」
鬼差幽幽叹息道。
老者目瞪口呆,厉声道:「不,你们还想骗我!还想骗我?」
「我骗得过你,还能骗得过生死簿吗?」鬼差厉声喝道。
生死簿上,铁链越拉越紧,将奚燮一点一点拉向疠所狱中。
这时候奚燮才惊恐道:「不要!不要!喜大人,喜大人……」
喜无奈摇头:「万鬼呼天,乃是生死簿的法度,我等都无法阻止,幕后之人操控你来此,其谋划已然成了!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但以你之路旁骨的奇命,配上疫鬼之格,堕入疠所狱中,又有数百疫鬼藏在其中,若是那幕后之人是一位命师,必然能炼出惊天之凶命!」
「真正的命术,操纵命运,以人为法……」
「我们都输了!」
邵永此时才算定奚燮的命格,惊呼一声:「他的真命路旁骨被人批成了黄泉路旁累累骨!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以数百路旁骨养其黄泉真命,必会蜕变为一种惊天凶命,其鬼格是痨死鬼,更是将疫气内藏,数百年来其体内不知道吸纳了多少疫气,一旦他化为疫鬼,疫气爆发之下……」
他慌忙掐算:「我不知道疠所狱中那些疫鬼的命格,若是真有一位幕后黑手,那麽疠所狱中的疫鬼命格也必然有异。」
「有人以数百疫鬼为药,以疠所狱为炉,以此人为药引,要炼出一种惊天的凶命,一种可怕的疫鬼!」
「其命格可能超过四品……」
「一旦此等凶命诞生!整个安陆县将化为绝域!」
宋城隍闭目道:「雨师!天下精通炼制凶命者,无过于司命殿大命师,本命天哭血雨的雨师!如此手笔,只有雨师一人能做到。」
「所谓大凶现世,天哭血雨!」
「唯有雨师才能随手落子,以天哭血雨的二品命格引导诸多凶格真命,遥遥万里之外,祭炼出超过四品的凶命现世!」
「大命师随手落子,便欲屠我安陆一城之鬼……」
宋城隍深吸一口气:「这便是大命师之命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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