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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章 孔文仲:我连死都不行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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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易攥着拜帖,走回自己的房子,把门关上。

然后坐到那张椅子上,他面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因为,拜帖内的文字,在最后一行,写着两个字:丙去!

是御笔!

所以,这是官家的直接指挥!

拿着拜帖,再次认真的看了一次。

贾易将上面的文字,完全记在心中,然后遵照指挥,拿出一个火摺子,点燃拜帖,将之丢到一个火盆中,看着它被烧成灰烬,然后取来一瓢清水,浇到火盆中,看着烧尽的灰烬和水混合到一起。

贾易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然后,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册,开始放肆的大笑起来。

他知道的,包孝肃公之路,已为他敞开。

作为伊川书院的高徒,贾易不仅仅曾受业于恩师,也在师伯明道先生的门下听过课,听明道先生讲过君子为官的有为与无为。

和恩师孜孜于圣人之道,严守礼法不同。

最⊥新⊥小⊥说⊥在⊥⊥⊥首⊥发!

明道先生,为人诙谐幽默,看事情并不局限于圣人之说。

尤其是在讲经济财用和为官的时候。

明道先生更多的会讲权变。

还举了很多名臣的权变之事为例,给他们这些晚辈做示范。

其中,包孝肃公为官权变的故事,明道先生是讲的最多的。

而在所有的包孝肃公的故事中,明道先生尤其讲了当年包孝肃公劝谏仁庙,不要给温成皇后的伯父张尧佐,授予节度使丶宣徽使丶景灵宫使。

在这个事情里,包孝肃公并未摆出一副和外戚权贵不共戴天的架势。

而是很贴心的,在仁庙和张尧佐之间来回奔走。

最终,使得张尧佐自己主动放弃了宣徽使丶景灵宫使的待遇,只接受了节度使的拜任。

而仁庙对此也很开心。

认为包孝肃公,不仅仅是忠臣!也是能解决问题的能臣!

而不是一个,有义而无君的顽固迂腐之人。

这使得后来,包孝肃公能够把吐沫星子喷到仁庙脸上,而仁庙并不见怪,反而甘之如饴。

在明道先生所授的课上,他始终强调的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要不得的。

因为,假如君子正人,自己主动放弃了争取正义和正道。

那麽朝廷,就会落入小人和他们的邪道手中。

届时天下百姓,必将遭受严重的灾难。

君子正人,只要留在朝中,就一定可以对小人造成掣肘。

同时,君子正人,只要能在朝中或者州郡,有个一官半职,也能尽可能的减免百姓所受到的伤害。

再怎麽样,也好过将天子和天下,拱手让给小人奸佞。

回忆着昔日明道先生的教诲。

贾易靠着椅背,再次拿起了那张朝廷的邸报。

他看着邸报上的文字,轻声念着:「通直郎丶熙州通判包绶,以考绩中上,为奉议郎,用太师丶平章军国重事保举,特授贴职:秘阁校理。」

他想着,户部奏报的熙河路检户,检出来二三十万户包姓男丁的事情。

也想着包绶二子,皆为官家特旨恩荫为太庙斋郎的事情。

他看向皇城方向,神色变得无比坚定:「官家……」

「臣必为官家,除奸去恶!」

那帖子上的文字,在贾易胸中沸腾着。

官家,已恶蜀党小人。

必欲除之!

正好,他手里早就搜集了许多蜀党小人的罪证!

从司马温公丧仪之后,苏子瞻那小人恶语恩师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搜集着那些小人的罪证。

鲜于侁丶上官均丶曾肇丶张舜民丶孔文仲丶韩川等人的贬黜,都有他的功劳。

……

青州州衙。

孔文仲,卧在病榻上,脸色苍白,毫无血丝。

在他病榻前,一个老友唉声叹气着。

「经父兄啊!」

「您这是何苦来哉?」

孔文仲惨然一笑:「圣人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我悔不该不听圣人之教,只身入汴京……」

「以至有今日!」

谣惑大臣,诽谤儒师!

天子的责贬诏书用词,如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头。

让他痛不欲生。

更让他难受的,还是韩川等人,全部贬知偏远军州,且在告身之中,留下了贬斥文字。

刘安世更是被下诏编管郴州居住,还加上了勒停丶冲替以及遇赦不回等极端文字。

对士大夫来说,这几乎就是仅次于剥麻的酷刑!

相当于秋后问斩了。

那麽,问题来了——这些人处罚的如此严厉。

他孔文仲,作为当初那场风波中官阶最高,名声最大的人呢?

是不是也和这些人一样,本来都该贬为偏远军州知县丶知军,在告身上留下罪责文字记录。

甚至如同刘安世一般,编管居住?

为什麽他没有?

士大夫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面肯定会问了——是不是,因为他孔文仲孔经父,是孔子后人,故此官家才法外开恩,留了体面?

实际上,他孔文仲孔经父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问题的根源?

对孔文仲来说,命可以不要。

但名声万万不能有污点!

这就是他的心病来源!

本来,他还不至于寻死。

可是……

汴京传来消息——官家在罢黜他们这些人后,就开始改革科举。

不仅仅没有恢复他所期望的诗赋取士。

更不要说,废黜那些他所认为的『怀疑士大夫』丶『没有将士大夫的德行纳入考虑』等科场旧弊。

反而在邪道上,越走越远。

先是,提高了明法科丶明算科在科举中的地位。

还大力提倡,宗室外戚恩荫子弟报考明法丶明算两科。

更是增加了宗室在这两科中的解额。

不止如此,朝廷对于士大夫们的信任,也再次下降了。

最近几天,汴京城传来了,科场改革将彻底消除士人怀挟之弊的声音。

据说是,有小人奏请天子,请赐士人考生服,并赐韵书丶三经新义及字说等典册。

同时,士人在贡院的饮食丶笔墨纸张,也都将由有司专门负责供给。

据说,官家还在静室对奏时,针对某位大臣提出希望德行取士的时候,亲口说出了:若以德行取士,何必科举?恢复魏晋察举之制才是!

甚至还说了『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寒门高门良将怯如鸡』这样的话。

当孔文仲听说了这些事情,他彻底死心。

一心求死!

因为,他如今面临的,不仅仅是道不行的问题。

名声也完全烂掉了。

有心之人,只要将他这两年在汴京的言行以及投稿在汴京义报上的文章,拿到一起一看就知道。

他孔文仲孔经父,就是那个一直在提倡德行取士丶诗赋取士的人。

而在官家御口定调之下。

他孔文仲,将是一个开历史倒车,希望门阀世家重现的奸佞之臣。

他,万万承受不了这样的罪名。

也不敢承受。

只有一死!

也唯有一死!

老友看着孔文仲的神色,他已知道孔文仲为何如此?

他叹道:「经父兄,自古最简单的就是死!」

「死,则万事皆空!」

「可是,您难道就不为活着的人想一想吗?」

「当今主上,虽然宽仁……」

「但对于逆臣与罪臣,却从不宽纵!」

「李资深,迄今为官家所厌!」

「故驸马王诜,迄今葬在外地,连墓碑都不敢立!」

「故宰相吴正宪公(吴充)之子吴安持,至今还在太学中接受再教育,主上迄今未能原谅,依然以其『自弃圣人之教』,而命太学严加管教!」

「张荣僖公(张耆),除其孙张叔夜外,不是下狱便是斩首,连徐国公旧邸都被抄没为官产!」

「经父兄,若就这麽求死……」

「我恐主上震怒,牵连他人……」

「常父丶毅父,恐遭牵连……甚至祸及衍圣公啊!」

孔文仲听着,瞪大了眼睛:「老夫连死也不行吗?」

这还有没有天理?

有没有王法?

自古以来,岂有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也太过夸张了吧?

牵连他的两个弟弟也就算了。

连主家的衍圣公也可能获罪?

那人叹息道:「经父兄……主上非寻常之人……」

「还请经父兄深思!「

孔文仲顿时垂下头去。

他知道,自己被此人说服了。

可是……

他如今已经病入膏肓。

恐怕药石无灵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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