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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住了,没有再接话。我们默契地没有问彼此的名字,因为谁都知道下一秒中弹身亡的就可能是对方或者自己。战场上没有什么能留得住。人们时刻赞扬主赐下的生命,然而它在炮弹下比草都轻贱,更别提轻飘飘一个名字、和一段几乎算是意外的交谈。

接下来,再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日出前的那一段时间内,温度几乎降到了最低,我抬头望着泛蓝的、还未褪去的夜色,忽然感到了很深的疲惫。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第二章

天亮之后,我们奉命撤到了后方,稍作休整,八个小时后从左面绕道突袭。

于是再次见到了他。那时候大家还没出发,正蹲在临时驻扎点喝豌豆罐头煮成的汤,而我躺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麻烦医务兵取出这颗该死的子弹。没有麻药,我疼得浑身冷汗,拼命往漏了条缝的门帘处看——那里正透出光亮,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个男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似乎是要来取药,正巧和我对上了目光。

我认出了他的眼睛——而他不知道靠什么记住了我,总之,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我朝他点了下头,受伤的腿还悬在床铺之外,血自顾自往下滴,啪嗒,啪嗒——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过于狼狈,我感到了十分的局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他只是微微笑着说,真是很有缘分啊。

我低低地回了一声。医务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中岛敦,正动作很迅速地为我缝合着伤口,间隙不忘抬起头来很快地和他打了招呼:早上好啊太宰先生。两人似乎很熟悉。于是我知道了他姓太宰,一个很少见,但念起来有点温柔的姓氏。太宰治和他眨了下眼睛,把一份豌豆汤放在了医务兵的桌子上,示意他待会记得喝,然后又独自取了药。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叫中原中也。

他站住了,回头看了一下我。那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于是光从他的身侧投过来——他微微笑了,这让我意识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浅褐色的,恍若琥珀。

他说,你好,中原。接着他又弯了一下眼睛,说,我叫太宰治。

没有来得及说其他,那边就吹起了哨。他和我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去,子弹已经取出,那碗豌豆汤被医务兵让给了我,可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躺在床上,我突然觉得很悲伤。我想,这样的人,真不应该上战场来。这里实在太脏,配不上这么干净的眼睛。

这么久以来,我打的仗已经不下五十场,也辗转了很多部队,走走停停,竟已有了三四年。当然也杀过很多人,谁的父亲谁的哥哥谁的丈夫谁的儿子,我都不知道。子弹射出去的时候,好像一切生命突然就平等了,没有不甘,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句哭泣似的长叹,和与血混在一起的眼泪,把我一次次地打入麻木的深渊。我无数次崩溃,一边跑着一边扣动扳机,后坐力震麻了我半边身体,于是跌倒,摔进死人堆里,又爬起来,最后灰头土脸,扔掉打空了的枪,再随便捡起一支,杀得仿佛完全失去了人性。

每当回忆起这些,谵妄就会适时地降临。我感到惊慌,手上变得黏腻,不知是谁的鲜血和脑浆从指缝间滑下去,我会呕吐,会忍不住嘶吼,将双手在泥土间反复地摩擦,企图让大地替我分担去这一点罪恶。但是往往掌心的纹路里只能留下褐色的泥痕,没有血迹,没有带着腥味的脑组织。这样的过程可能持续数分钟或者更短——在他人看来或许我只不过是突然沉默地蹲下身去,攥起泥土又松开拳头。我已经无法再去说服自己期盼战争的结束。这一切就像个梦,把我撕得稀碎,丢进风里,烧得干干净净。

冰冷的触感传来,将我惊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死死抓着床架子。我意识到了什么——是的,又是谵妄。但这一次,那可怖的幻觉仅仅闪动了几秒钟。我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中岛敦正背对着我为其他伤员处理伤口,因此没有人看到我短暂的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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