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分卷阅读15(2 / 2)

加入书签

然而这些越念便越像是辛辣的讽刺,后来我便再也不念了。只是太宰治那日将木刺抵在自己脖颈时的神情仍旧总是历历在目,我总觉得那是发着烫的冰,是振聋发聩的沉默,是死寂的绝望——或许他早就知道无论那天他是否做出这样的举动,这群可悲的羔羊们依旧会被刺穿脖子放干血,可是他希望,他只是希望。我也一样。

我唯一能用来计数的东西或许是牢房边上的雪融化后滴在不远处地面的声音。每一滴大约要走过去五秒,我便就这样五秒、十秒地数着。自我醒来,太宰治已经离开了三千多滴了——三千多滴,一万五千多秒、二百五十多分钟、四个多小时。这到底是多久?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可能是一盆盐水,十来个耳光,和八十几下鞭子。此刻所有一切都静悄悄的,那么安静,仿佛全世界都死去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的手心里全都是冰冷黏腻的汗,仿佛它们先替我哭了一场。

时间走到四千滴的时候,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什么声音,离我那样的近,仿佛就炸响在我的耳边,我甚至花了足足两滴雪水落下的时间去理解那在我耳朵里激荡的到底是什么,它怎么可以如此清晰,如此熟悉,如此——如此像他的声音。那甚至已经不能称为喊叫,而只是声带被撕裂时四溅的鲜血,是失去控制的坍倒,是崩塌的山峦和碎石。我不知怎样地生出了巨大的力气,两只手攥着铁栏杆就这样拖着身子爬了起来,开始凭着本能循着声音远眺出去。尽管两条断腿已经刺痛到仿佛马上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我的皮肉,哪怕埋了十几根钉子的手臂给疼痛神经带来了新一轮的碾压,以至于连口鼻都仿佛被堵死不得呼吸,我也依旧试图在目光的尽头看到些什么东西——他的断肢、或者别的什么,甚至哪怕是他浑身鲜血的尸体,都可以,但至少不要让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怎的我突然意识到我和数年前那只小雀没有任何区别——我攥着栏杆的时候和它是多么的相似:我每用力向上耸动一点,它便在笼子上撞一下;我每碰响一次铁栏杆,它身体便也砸出了沉重的闷闷的一声。我的手臂在发抖,它的羽翼在震颤——可它最终啄伤了人类的手指,而我只能就这样死死地望着,望着,甚至于看守的刺刀已经距离我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好像下一秒我便也要被啄伤,我却最终也只能从喉咙间发出些警告的声响——我分明已比它还像一只失去尊严的野兽了……然而即便如此,无论怎样贴近,我的视线总是被那灰糊的墙生生截断,我什么也看不到,而只能就这样绝望地,站着,听着,那死一样的悲鸣慢慢小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点呜咽,慢慢地消散在了空中。我脑子里的那根神经随着声音的消失则一起断掉了,很偶尔才能迸出一点火花。直到现在为止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太宰治被审讯的地方就在我的旁边——我们两个竟然就这样背靠背地,无知觉地熬过了六天……原来我从来没听到过他的声音只是因为他从没有叫出声,而不是因为他离我太远,远到我听不见。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度过剩下的那段时间的。直到牢门被推开,直到昏迷的他被破布一样扔了进来,直到我仓皇地匍匐过去却没能接住他的身体,直到他就这样倒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大脑好像才再一次开始运转,磕绊地指挥着我去检查他的伤势。但其实无需再多看了,因为只需要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和那下面渗出、已经干涸的暗红的血——这些东西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绷带是白色的,血是红褐色的,可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想,我不敢——但是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被剜去双眼的人,因而我的眼前几乎是开始强制性地闪过那些我曾见过的场景,他们扒开他的双眼,拿着锥子,生生地刺进去,又剜出了那双眼睛,干净又利落,仿佛只是一只兔子,是的,只是一只兔子——再多的,我已经,我已经……

我落泪的同时亦在干呕,那钉子更深更深地扎了进去。军事素质课程告诉我那只不过是正常的、面对反人类暴行时身体做出的保护机制,可心脏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尖叫着,每跳一下就尖叫一次,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连成了高频的嗡鸣;我不知道一个所谓的战士在这种时候应不应该流泪,但一个普通的人,应当为他朋友遭受的惨无人道的酷刑而痛哭;那是他的眼睛,那不是玻璃球,不是碎了一个就去换另一个的玻璃球……三天前他用那双眼睛为我看见了太阳,他是看见的,他应当看见的,他应当永远都要看见的,可是现在那里只余一层薄薄的肌理了,没有生命的,无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