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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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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只等一声哨。

踏进那片平整的雪白的刑场,那军官仿佛回到了他的领土,他的天地。他再一次变得淡漠而放松,因他以为那火药填充的子弹可以全然地掌控我们的身体、生命,甚至灵魂。他以为我们在笼子里,其实我们在笼子之外;他以为自己在笼子外,其实他才真正地在那笼子里。我被粗暴地从太宰治的身上拖开,重重砸在地上;而太宰治没来得及回头寻我哪怕一面,便被推搡着赶向了刑场的中央。一阵骚乱过去之后,他不再试图多说什么,只挣脱了那些锢在他身上的手,微抬起下巴,姿态挺拔地行走着;到了有人拿粗麻绳要往他身上套的时候,他便神情淡然地一甩胳膊,全然不去看麻绳是怎样掉了地,溅起雾一样的雪花。那士兵急了眼,抬手要打太宰治耳光;而太宰治仅仅是隔着那最后一层的薄纱布淡淡扫了一眼他的方向,他便像被什么镇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太宰治说:我既要死,便绝不会要他人捆着我去。

然后他稳稳地走上前去,自己立在了刑场的中央,面朝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

我被两个士兵架着,默然地、遥遥地望着他。他面容上很静谧,不再下雪了,但也没有再转向我的方向。我想我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应该是做好了的。我甚至早在来的路上就告诉自己若是太宰治先于我被枪决,就把视线移开,不要去亲眼看着他的陨落,也不要亲眼看着他的消亡。可是越是想要把目光移走,我便越是无法遏制地去数离行刑还有多久。一秒,没有。两秒,没有。三秒,没有。还没有,还没有。时间慢得像是被人碾平了,还得一点一点揪下来才能算数。此刻我的大脑里不受控制地噤了声,我甚至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思考,而只能单纯地听见些连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声音。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头传来的咯哒的上膛声。我听见士兵在雪地上走来走去时的声音,还有蓬松的雪层被压实时的声音。我听见他的母亲正在呼唤他的名字,还有卡卡在怀里撒娇时的咕噜。我听见那口琴,我听见那沙哑的安慰,我听见我将要写给他的那首曲子从零散的乐段里站起来,随着风的呼啸开始哼唱。

我听见自己泪流满面。

枪响了。

砰。

砰。砰。

太宰治飞起来,又落下去。

那断续的忽然变得流畅了,那死的忽然变得活生生了。那钢琴的重音在我耳旁炸响,大提琴和单簧管的悲鸣一同坠落。每一响,便诞生一个音符,每一响,便更往下进行一段,每一响,便生生剜去一块血肉,每一响,便让那只肩头的小雀飞得更高。我好像终于还是没能将我的视线从他身上解开,而就这样用眼睛铭刻了全过程。于是都碎了,全都碎了,他梦中的口琴碎了,他安慰的哼唱碎了,他哭不出声的哀怮碎了,他回不去的故乡碎了;但他的微笑自始至终没有淡下去过,血花自肩膀、胸前绽开,自小腹、大腿绽开,飞溅的鲜血和所有人的血一样都往上飘去了;一同飘上去的还有他的呼吸;然后他向后倒下了,重重落在了地上,陷在雪地里,面朝着天空。晕染开的血点溅满了我的视线,我甚至能看见他还在缓慢地呼出那些白雾,正如那时候他笑着说自己快要飞起来的时候,他也在制造着这样小小的白色的云朵——现在他真的飞起来了。我就这样看着他躺在地上,想象那绷带之下的眼眶里还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如我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般澄澈,温和,像一泊安静的湖泊,那里倒映着蓝色的天和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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