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归乡(2 / 2)
目送马科长走进胡同,李哲才开车离开。
马科长提着袋子回到家一一这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楼道里堆着杂物,昏暗的灯泡忽明忽暗。
他敲了敲门,喊:「媳妇,开门!」
门很快开了,马夫人探出头来一一她约莫三十岁,穿着碎花衬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上带着几分嗔怪:「那麽大声干啥?孩子刚睡着,你不怕把他吵醒?」
「忘了带钥匙了。」马科长汕汕地笑了笑,走进屋子。
这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两居室,家具摆得满满当当,墙角还堆着孩子的玩具。
「一天到晚丢三落四,就忘不了出去喝酒。」马夫人抱怨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又跟谁出去喝酒了?」
「不是喝酒,是跟朋友吃饭,谈事呢。」马科长换着鞋,随口说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办事也方便。」
「就你会说。」马夫人白了他一眼,「快脱了衣服去洗个脸,浑身的酒味,难闻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科长应着,拿起脸盆和毛巾,准备去公共浴室洗脸。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马夫人的惊叫声:「老马!你快过来!这是啥?」
马科长心里一紧,连忙跑回屋:「咋了?出啥事了?」
马夫人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信封,脸色又惊又喜,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这里面咋这麽多外汇券?你数数,这得有两千吧?这是真的不?别是假的吧?」
马科长接过信封,数了数,还真有两千外汇券,心里也有些惊讶一一他当时没好意思当面数,没想到李哲这麽大方。
「当然是真的。」马科长压低声线,「我帮一个朋友办了点事,他给的谢礼,都是合规合法的,你别瞎想。」
马夫人还是有些担忧,连忙关上门,小声问:「真不碍事?不会犯错误吧?」
「放心吧,啥事没有。」马科长摆摆手,「我那朋友是做正当生意的,不差钱,也仗义。这点外汇券,就是人家的一点心意。」
听到「没事」,马夫人才放下心来,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太好了!年底咱们就能换一台新彩电了!上个月我同事家换了台14寸的彩色电视,比咱们家的黑白电视清楚多了,孩子看了都舍不得走!」
马科长哭笑不得:「你这败家娘们,外汇券刚到手还没热乎,你就想着咋花了?」
「那不然留着生崽啊?」马夫人白了他一眼,又拿起袋子里的菸酒,「这两瓶酒和烟看着也不错,过年给我爹拿去,正好省了年货钱。」
马科长一听,连忙把袋子抢过来,放到柜子顶上:「别别别!这外国烟没劲,咱爹不爱抽;这酒是酱香的,味太冲,咱爹喝不惯。
回头我给咱爹买箱二锅头,他爱喝那个。」
马夫人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都听你的,赶紧去洗洗!酒味熏死了!」
马科长嘿嘿笑了笑,没再接话一一他心里打着算盘,这茅台和外国烟,得留着给领导送礼,以后想往上走,还得靠这些「硬通货」。
I
晚上八点,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万安镇的土路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夜色。
一个男子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前还背着一个用花布裹着的婴孩,脚步慢悠悠的,走几步就停下来歇一歇,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显然是走了很久的路,累得不轻。
走了快二十分钟,男子终于到了大营村北,他停下脚步,疲惫的脸上挤出一抹笑,低头对着怀里的婴孩轻声说:「闺女,咱到家了,再忍忍,马上就能歇着了。」
他靠在路边的老槐树上歇了会儿,刚想继续往前走,目光却被不远处的景象吸引住了一一原本去年春天还是空地的地方,如今竟立起了一栋气派的大屋子,墙体是红砖砌的,窗户亮着灯,看着得有几百平米大。
男子皱了皱眉,心里嘀咕:「娘嘞,这是啥时候建的?俺走的时候还啥都没有呢,咋一年多不见,多了这麽大的房子?」
他放下手里的布包,好奇地往那栋房子走去,越走越惊讶一一房子旁边不远处,聂立着一排排一人多高的黑色建筑物,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着像是一个个大帐篷男子心里犯嘀咕:「这又是个啥东西?黑糊糊的,又高又大,怪吓人的。」
他壮着胆子往黑色建筑物那边走,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个长几十米丶宽七八米的大坑,坑上面用竹竿搭着架子,架子顶上盖着黑色的布,像是给大坑撑了把伞。
男子正想伸手摸一摸那黑色的布,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大晚上的在这瞎转悠啥?」
男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就见李酒缸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光柱直直地照在他脸上。男子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婴孩往身前挪了挪,用花布遮住孩子。
「你是—快嘴?」李酒缸拿着手电筒走近了些,看清男子的模样,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快嘴也认出了李酒缸,松了口气,笑道:「呦,是酒缸兄弟啊!大晚上的你不回家歇着,在这地里干啥?」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李酒缸收起手电筒,笑着说,「快嘴,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总算舍得回来了?在南方挣着大钱了吧?」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影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赵兵。
他走近了,看到快嘴,也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呦,这不是快嘴嘛?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村口,这不是正往家走嘛,看到这边的东西新鲜,就过来瞅瞅。」快嘴指了指身后的黑色建筑物,疑惑地问:「这黑糊糊的是啥东西啊?看着怪稀罕的。」
「这是遮阳棚,用来育苗的。」李酒缸在一旁解释道,「现在天热,幼苗怕晒,盖着这黑布能挡太阳,还能保湿,等幼苗长壮实了,再移栽到大棚里。」
「啥育苗?还得这麽费劲?」快嘴还是一脸懵一一他走的时候,村里也就几户专门种菜的,哪见过这阵仗。
就在这时,快嘴怀里的婴孩突然「鸣吗」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娘嘞!这咋还有个孩子?」赵兵吓了一跳,目光紧紧盯着快嘴怀里的花布包,其他几个民兵也凑了过来,眼里满是惊讶。
只见,碎花布里包裹着个『黑丫头」,头发稀黄,小脸乾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快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汕笑道:「这—这是俺闺女。」
这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一一快嘴媳妇天天在村里晃悠,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哪有一点怀孕的样子?咋就冒出来个闺女?
赵兵皱起眉头,语气严肃起来:「快嘴,你可别跟我们开玩笑,这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老实说,这孩子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可别做啥违法的事,要是被查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嘴急了,连忙辩解:「赵兵,你可别胡说!俺咋会做违法的事?要是真做了坏事,俺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带回来啊!」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这孩子的爹娘生了四五个闺女,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养不起了,就想找个好人家送了。
俺看孩子可怜,又想着俺跟媳妇一直没孩子,就给了这孩子娘一百块钱的营养费,把孩子带回来了。」
说完,快嘴拎起地上的布包,着急地说:「行了,俺媳妇还在家等着呢,俺先回去了,有啥事儿咱明天再说。」说完,快步往村里走。
赵兵还想再问几句,却被李酒缸拦下了。
李酒缸小声说:「赵兵,算了,别追着问了。哪个村没几个不能生的?抱养孩子的事多了去了,只要孩子来路正,咱就别瞎掺和。」
赵兵还是不放心,反问:「酒缸哥,你咋知道这孩子就来路正?」
「要是来路不正,就不会是闺女了。」李酒缸笑笑,摆手道:「天不早了,大家伙也散了吧接着巡视。」
赵兵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对着其他民兵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接着巡咱的,注意着点别让外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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