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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反攻羌地,阴损怪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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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年纪,姜锋也快十六了,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

姜亮在信中写得稳妥,说待战事彻底了结,便亲自去鹤鸣山走一趟,问清那女子的底细。

若家世清白,性情也端,便把这门亲事定下,也算为姜家添一喜。

这封信,便是为此特意写的,说是「先给爹娘透个气儿」。

柳秀莲看罢,信纸还未放下,眼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嘴里颠来倒去,就剩一个「好」字。

念着念着,眼光便望向院门,仿佛那个还未谋面的孙媳妇,已笑盈盈地立在了那儿。

儿孙渐次安稳,个个有了出息丶有了着落,比什麽都叫她欢喜。

姜义端着茶盏,看她那副模样,嘴角也噙着笑,神色却淡。

这小子,人家的根底还没摸清,就想着把亲事定下,还是那股少年气。

西海龙宫……

他心头掠过这四个字,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这门亲,怕是没信里写的那麽好结。

不过,他偏头看了看身旁的婆娘,还在拿帕子偷偷抹着眼角笑,嘴里念叨着「孙媳妇」「好日子」。

再望向院里,那俩小的正追着一只花蝴蝶满地打滚,笑声跟黄豆撒了一地似的。

话滚到嘴边,又让他自个儿咽了回去。

人生在世,痛快日子能有几回?

何必非要此刻,当头浇一盆冷水。

他便放下茶盏,只笑着说,晚上加两个硬菜,权当提前贺喜。

待到饭菜上桌,姜义亲手给俩小的碗里各夹了块油亮的红烧肉,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又透着一股郑重:

「你们的爹爹呀,快要回来看你们了。」

话音未落,两个小家伙便「哇」地欢叫起来,嘴角还沾着酱汁,笑声和着院外的蝉鸣,热热闹闹地在小院里炸开。

旧年的阴霾,仿佛也被这清脆的笑声,吹散了大半。

那之后的些时日,反攻羌地的风声,隔三岔五便飘回来些,比春风还暖人心。

信使的马蹄声,成了村里最动听的曲儿。

今日说官军拔了哪处寨子,明日又传「陇西一棍」如何在阵前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棍法,把个羌人悍将生生打得滚下马来,头破血流,死不瞑目。

这些事迹,经了茶棚酒肆里说书先生的嘴一润色,便活了过来。

叫人听得血脉贲张,浑身发痒,恨不能立刻扛把锄头就上阵杀敌去。

姜家那道老门槛,因此便倒了霉,硬是被踩出了包浆,来往的乡邻快要将它踩平了去。

上门贺喜的,个个眉开眼笑,说话唾沫星子四溅,仿佛那军功章,自家也分了半块。

也有那脑子活泛的,带着自家刚学了几下拳脚的半大小子,腆着脸来求姜义。

看能否托个话,让姜亮那孩子在军中提携一二,也好博个出身。

姜义听了,也不戳破,只笑着倒杯热茶递过去,嘴里打着哈哈,将话头轻轻巧巧地拨到了一边去。

也就在这般热闹当口,一辆罩着青布幔子的马车,从村口辘辘而来,把满地闲话碾了个乾净。

车辙压得深,轮圈上还沾着未乾的泥点,显是一路风尘,不曾停歇。

帘子掀起,一只靴尖先探出来,紧接着落地的,竟是李云逸。

这位李家家主,素来是个面带三分笑意丶万事从容的人物。

可今日,他脸色沉得像是冬日里的井水,连那身簇新的绸袍子,也压不住一身的仆仆风霜。

满院的喧哗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轻轻一抹,倏地没了声息。

姜义的眼神只在他脸上一搭,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站起身,对着满院乡邻拱了拱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家里来了客,诸位的好意,姜某心领。改日,改日再叙。」

乡邻们都是人精,一听这口气,再看李云逸那张脸,便知是有大事,纷纷找着由头散了。

方才还热闹得能煮开一锅水的院子,转眼间,只剩下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

姜义引着李云逸入屋。

柳秀莲刚捧来一盏热茶,盏未落桌,李云逸已抬手拦了。

他落了座,却未倚靠分毫,腰脊绷得笔挺,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屋里静了片刻,只有茶香氤氲。

李云逸喉咙滚了几下,像是有块烙铁卡在嗓子眼,终于低声道:

「亲家……出事了。」

柳秀莲手中茶盘微微一颤,瓷盏与托盘叮地轻响一声。

姜义神情未变,抬眼望着他,没出声,也没催,只是眼底那道光,沉得让人心里发凉。

李云逸避开了他的目光,嗓音沙哑,断断续续:

「……反攻羌地,本是顺风顺水。可半月前,大军……中了埋伏。」

他顿了顿,眼神垂落,看向脚边那块磨得发亮的旧砖地,似要从那砖缝里挖出话来。

「是烧当部的人……拿自家嫡支子弟做饵,又不知从何处请了几位匈奴好手,出手狠辣,专程……奔着亮儿去的。」

「亮儿他……」柳秀莲的声音已带了点哭腔,尾音发颤。

李云逸闭了闭眼,像是下一句话得从心头剜出来似的,字字艰难:

「他凭着一腔血勇,还有那根棍子,硬生生杀出条血路,将消息带了出来,破了敌人的算计。」

柳秀莲刚提着的一口气稍稍松了些,还未喘匀,李云逸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像是坠了块铅。

「只是……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听说……最后,是被一只黑羽的猎鹰,从死人堆里叼出来的。如今,人事不省,只吊着一口气。」

咣当一声。

是茶盘掉地的响动。

瓷盏碎了,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碎声在屋里炸开,震得人心头发紧。

姜义还坐在那里,腰脊笔直,纹丝未动。

只是那双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悄然攥紧,指节根根发白,像是要将那身粗布衣裳,生生捏出水来。

过了好一会儿,姜义才抬起头。

他那一双眼,素来平静如古井,此刻却像蒙了尘,半点光也照不进去。

「亮儿现在……在何处?」

嗓子像是被风沙磨过,有些哑,但一个字一个字,却还稳得住。

李云逸的头垂得更低了,仿佛那话语有千斤重,压得他抬不起头。

「人,昨日才送到凉州府。」

他语调低得几不可闻:「伤得极重还在其次,身上……还中了一种阴损的怪毒,闻所未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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