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异丹方,秀莲功成(2 / 2)
姜义听着,面上并无起伏,只眼角那几道老纹似微微舒展。
缓缓点了点头,才又问:「那锐儿呢?」
一听此名,姜亮方才的暖意便收敛了,神色凝起几分。
「锐儿在羌地的差事,却是不太顺遂。」
他沉声道:「不止他,此番朝廷派去几大羌部的镇抚使者,皆是如此。折腾半日,毫无进展。」
「尤其前两年遭了那场疫灾,朝廷元气大伤,至今还没缓过劲来。短时间内,无力再动刀兵。那帮蛮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一个个阳奉阴违,半点配合之意也无。」
祠堂里一时静了。
窗外虫声零落,越发衬得夜色深沉。
姜义沉吟片刻,才又开口:「那……大黑呢?锐儿可曾提起,可有下落?」
姜亮虚幻的身形轻轻一晃,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
「暂时还没有。不过,锐儿倒是有个计较。」
「哦?」
「这差事既不顺,那些名声在外的部族,一个个都是滚刀肉,软硬不吃。锐儿便想着,索性往更深处走一遭,去寻那些避世不出的部族。顺道,也可在那人迹罕至之地,再探一探大黑的踪迹。」
姜义静静听着,并不立刻开口。
许久,才抬眼望向儿子那虚实不定的身影,低声问道:
「你如今与锐儿往来,是从何渠道,可还稳妥?可会半途走漏了消息?」
他心里清楚,姜锐那小子脾气随他老子,筋骨倒是硬,脑子却不够灵光。
读书一道,不堪指望。
虽说仗着刘家传授的秘法,勉强踏进了「意定」之境,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无什麽天大的奇遇,此生怕是难窥「神明」门槛。
神意不明,便不可能如自己这般,与姜亮的神魂直接往来。
姜义见他说得笃定,这才接着吩咐:
「回头若真寻着了大黑的踪迹,你便寄封信与锐儿。将那调禽法里,关于禽鸟如何吐纳丶如何精进血脉的那一节,一同寄去,让他转与大黑。」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眼皮微抬,声气里添了几分意味:
「一来,也算还了它当年立下功劳,护我姜家的那份人情。」
「二来嘛……或许能借着这个契机,让你那娃儿,同它亲近几分。」
这番话,姜亮自是听得明白。
旧书中夹着的那三门法术,姜义老早便一字一句,掰开揉碎教给他了。
他如今虽成了鬼神,在长安城地界内,也能凭城隍庙的香火施展法术。
但那终究是外力,并非自家根本。
自身修为底子在,术法一运,自然多几分底气,少几分掣肘。
此刻听得父命,姜亮虚幻的身影微微一晃,神魂中透出的意念,满是应承。
说起来,他才是姜家与大黑相处最久丶交往最密之人。
当初战阵之上,承它救命之恩的,也是他自己。
若真有机会,自是愿意照拂一二。
说完了姜锐的事,祠堂里的灯火似都黯了一层。
姜义像是在思量什麽,良久,才似不经意般,随口叮咛:
「你在城隍庙里,也多留些心,看看可有门路,寻摸一门正经的道家合修法门。」
姜亮一听,虚幻的身影便是一晃,神魂意念里竟透出几分促狭:
「爹爹果真雄心不老啊。」
姜义眼皮都懒得抬,只斜了这没个正形的儿子一眼。
也不动气,只将当日刘子安所言,关于子嗣根基丶神魂契合的那番话,淡淡一字一句道来。
姜亮闻得此事竟关乎姜家后代血脉的优劣,那点促狭心思登时散得乾净,虚幻的面容也收了轻佻。
沉吟几分,才低声应道:
「孩儿记下了,这便去打听。若寻不着门道,便让锋儿回趟鹤鸣山。他虽暂离师门,私下同几位师长的情分还在。」
姜义这才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算是准许。
事已说定,他也不再赘语,只翻开案上的经卷,声气淡然:
「好了,接着说经……」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在书声与修行里溜走。
转眼,又是数月。
姜义手头那三门法术,早已被他翻来覆去捻得纯熟。
调禽也好,壶天也罢,土行之术亦然,于他眼下这点修为,算是摸着了顶,再难有什麽明显精进。
日子正觉平淡如水时,屋后老槐上的树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似有水波微漾之声,随即,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悠悠传出,不算响,却直沁人心。
姜义将手中书卷轻轻一搁,脸上并无惊奇,只慢吞吞起身,踱至树屋下候着。
不多时,「吱呀」一声,许久未开的木门自个儿缓缓敞开。
一道素色身影,便似一片柳絮,轻轻落在他眼前。
正是柳秀莲。
此刻的她,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眉眼间的风霜痕迹,像被一场春雨洗去,肌肤莹润,神采焕然。
自十馀年前服下大孙寄来的驻颜丹,她容颜便衰缓得极慢。
如今修至性命双全之境,一身筋骨精气尽数蜕变,看着竟比当年初服丹药时还要年轻几分。
姜义上前一步,很自然牵起妻子之手,上下打量,忽地笑道:
「夫人这趟出关,倒又好看了几分。」
柳秀莲脸上飞起淡霞,瞥他一眼,嗔声道:
「都当曾祖奶奶的人了,还说这般浑话。」
话虽如此,可眼角眉梢那抹藏不住的笑意,早将心底欢喜出卖个一乾二净。
夫妻相视而笑,许多话也就不必再言。
这一关迈过,便是性命双全,凭空添了三四百年的寿数。
日后朝夕相伴,含饴弄孙,院里看花开花落……
这等安稳日子,还能再多过几百年,怎能不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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