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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南华法脉,粮仓见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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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本该远在洛阳奔波的魂影,此刻正一脸纠结地静立在供桌前。

不必开口,甚至不必问。

只看那魂影的模样,姜义便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见他走近,姜亮那缕虚影便挨挨凑了过来,

神情欲言又止,终是低声唤了句:

「爹……」

他顿了顿,又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咽下一口气,

「锐儿那边……又递了话来,说是,还想要些粮米。」

这一年多来,这话他已不知说了多少回。

姜锐那娃儿,自打投身赈灾以来,便像陷进泥沼,越挣扎越深。

一次又一次地要粮丶要药。

姜义的眉头微微一拧,终于有了点动静。

「上回给的那半仓,这麽快就没了?」

姜亮被问得一噎,魂影跟着一阵晃。

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辛酸:

「凉州丶并州那头……前阵子又闹了一回地龙。」

他说得艰涩,像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地龙翻身之后,便是漫天蝗灾。田毁屋塌,不知多少人家流落荒野,不少人家拖家带口,全往锐儿那边去了。」

他苦笑一声,声音愈发轻。

「不止家中那半仓……早先从羌地与李家那边调来的粮,也都快见底了。」

姜义眉心那道浅浅的川字,慢慢沉了下去。

先前听闻羌地那头,大黑掌控的那片地未遭蝗灾,还匀出些馀粮送与锐儿去赈济。

他那时还暗自宽心,以为总能撑上些日子。

却未曾想,那偌大的窟窿,依旧是填不满。

堂中静得只余香烛轻燃的细响。

姜义垂目沉吟,神情不动,连那团烛焰都似被他凝住了。

良久,才听得一声极轻的叹息:

「罢了,罢了。」

声音平平,不知是无奈,抑或疲惫。

「帮都帮到这份上了,总不能为了这最后一仓粮,寒了那娃儿的心。」

他说着,抬眼望向姜亮。

「你去吧,将那最后一仓粮,也给他送去。」

姜亮得令,却并未露出半点轻松之色。

虚影在烛光中微微一颤,愈显沉重。

姜义见状,语气又缓了几分。

「不过,」他说得极慢,「你也得同他说清楚……」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

「这仓粮,是家中最后的底子了。往后再要,得等入秋新谷入仓。家中,也只能帮他到此为止。」

姜亮垂首,神色凝重。

「孩儿明白,定会与他说清楚。」

言罢,他朝姜义深深一礼,

身形在烛火的摇曳中渐淡,终是飘然往村外粮仓去了。

姜义静静看了片刻,轻轻摇头,转身回了自家院落。

院外的柳秀莲正挽着袖子,手脚麻利地拾掇着一只灵鸡,羽毛早已褪净,鸡皮泛着油光。

门口蹲着两个小子。

姜潮与刘承铭,一人叼根草茎,一人拨着地缝里的蚂蚁,两个嘴角都快能挂上油瓶。

「曾祖母,怎麽又是鸡啊……」

姜潮蔫蔫地嘟囔着。

自打那场蝗灾平息,用虫炼丹后,这灵鸡便成了姜家餐桌上的座上宾。

起先还稀罕得紧,清蒸红烧丶白切药膳,顿顿都能吃出花来。

可这一年多下来,连梦里都能闻出股鸡汤味,肠胃虽铁,也吃出几分疲态。

柳秀莲听着,倒也不恼。

抬手用围裙擦了擦手,回头笑道:

「放心吧,今儿就清炖,不搁那些苦兮兮的药材了,清清爽爽的。」

两个小子一听,才算精神了几分。

方才还塌着的嘴角,也缓缓翘了上去,脸上有了点人气。

夜幕低垂,姜曦与刘子安回娘家吃饭。

堂中灯火摇曳,桌上摆着那只清炖灵鸡,汤色澄澈,浮着几粒葱花,香气袅袅。

酒过三巡,闲话渐息。

刘子安放下酒杯,抬眼看向姜义。

那目光中带着一分犹豫,又似有千言难表。

「岳父,」他缓缓开口,语声低沉,「您让小婿打听的太平道……确是那位南华老仙的门下。」

话音一顿,他又补了一句,

「只是,如今这一场局势,却并非出自老仙之意。」

姜义夹了筷鸡肉,慢条斯理地剔着骨头,神情淡定。

只是眼角微抬,示意刘子安继续。

刘子安微微一整衣襟,低声道:

「那位老仙,本就性子散淡,最厌俗事。当初不过偶然一遇,见那张姓小儿骨相清奇,便随手点拨,传了他三卷自编的《太平要术》。」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好笑,轻轻摇了摇头。

「传完经,老仙只淡淡一句『多行善事,济度世人』,便拂袖而去。连个记名弟子的名分都没留。」

他顿了顿,举杯抿了一口,唇角带了点笑意。

「可谁料,那张角竟真个悟出了门道。三卷残经在他手中,化作符水咒法,驱蝗治病,呼风唤雨,一应皆灵。」

「再趁着这连年天灾丶百姓流离的乱世,以『太平』为名,硬生生掀出了这一场波澜。」

姜义静静听着,神色未动,眼底却似有暗流一瞬。

刘子安将杯盏放下,声音也低了几分。

「至于那位南华老仙……」

他轻叹一声,「虽说逍遥不羁,毕竟也是天上人物。眼见自己随手点拨的缘法,如今闹到这般地步,若还装聋作哑,岂不让旁人看笑话?」

「于是他老人家索性认下这门传承,替那张角压了名分。又在天上出头,将那些明里暗里的掣肘都拦了回去。」

姜义听到此处,手中筷子微微一顿。

汤面泛起一圈细纹,他的眼神在那流光里一闪,淡声问道:

「依你这意思,那位南华老仙,与这张家弟兄,其实也谈不上熟络?连他们的脾性根骨,都未曾细察?」

刘子安略一踟蹰,终是点了点头。

「眼下看来,应当如此。」

话锋一转,他神情又正了几分。

「不过,如今这太平道已成了气候,毕竟是承了老仙法脉,又以济世立名,这份香火功德,却是明摆着的。」

他说罢,端起酒杯,放低半寸,轻轻与姜义一碰。

「往后无论他们修行如何,哪怕身死道消,凭这功劳,也该得那老仙收录门墙,名正言顺。」

说到此处,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揣度:

「也因此,家中老祖近日传了话下来,让我们凡间子弟,若有机缘,能与张家兄弟结个善缘,最好不过。」

姜义闻言,神色微滞,眉间那道浅纹隐隐浮现。

只是当着小辈的面,他终究没有多说。

良久,才淡淡道:

「凡事,还得守本心,先将这山林顾得稳当,比什麽都来得踏实。」

刘子安忙点头应是,顺势又斟满酒,举杯一敬,笑中带敬:

「岳父此言极是。若非您神通广大,当初那场蝗灾,早叫这山中草木尽灭。我们家这份镇山的香火气,怕也早断了。」

姜义听着,只淡淡饮尽杯中残酒。

神色平静,唯有目光投向窗外,那一方夜色深沉如墨,灯火在风里微微一晃,照不出他眼底的思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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