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贤良师(1 / 2)
「哗!哗!~」
黄布的大幡,书写着「太平正令」,在天齐庙的前坛广场上猎猎飘扬。三百痊愈的青壮信徒,就穿着破衣草鞋,额头画着红色的符点,跪伏在广场的草席上。他们满脸虔诚,聆听着祭坛前道人的传道,听咒而跪,听经而泣。
「黄天在上,赐我清命。今我传道,与汝等同归太平!…」
祭坛前的道人年约五十,穿着黄麻布衣,持着九节竹杖,裹黄巾于额,就站在天齐坛的上首。他身量稍高,面色微黑,常年乡间行走的风吹日晒,印刻出额上的两道深纹,如同川水横开。他不蓄长髯,仅留短须如同霜草,面容并无仙风道骨之美,却有一股能担人间苦重的肃定庄严。
平日里,若是在乡野集市中相遇,或许只道他是个年长勤苦丶样貌沧桑的草医。可当他一旦立于坛前讲道,便似天地为之一肃,让众人发自内心的伏拜行礼,就此化身为太平道的教首,真正的「大贤良师」!
「摇铃,召清气!焚香书符,诵太平正令!」
「叮铃铃!...」
听到大贤良师张角的宣告,两侧侍立的六位太平道弟子,就一同摇起手中的铜铃,接引天地的清气前来。而张角亲自点燃柱香,供奉在「黄天」的神位上。随后,他拿出符笔,书写出一道「黄天令」的小符,投入祭坛前的火盆。七位弟子就一同燃起一张黄纸的一角,低头在信众中走上一周,念诵《太平正令》。
「万世之苦,积于人间。黄天在上,赐尔清气。一气清平,回归太和。今我归命,弃旧苍天…饮我符水,愿去三灾!…」
低沉的诵经声响起,整片广场都肃然无声。张承负穿着弟子的黄袍,举着燃烧的符纸,在新入道的三百信徒中穿行。他脚步稍稍一顿,就看到一个虔诚跪伏的精壮身影,正是已经痊愈的柳弓。
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有巨鹿郡的灾民疫民,拖家带口前来,就连东边的甘陵国(清河国)丶南边的魏郡,也有贫苦百姓听到「大贤良师」的名声,数百里跋涉而来。
这些百姓数以千计,就像追寻火光的飞蛾,一路艰难行路,大多身无馀粮丶身患疫病。他们早没有其他任何的活路,只为寻找「大贤良师」,求一碗驱邪的符水,求一碗救命的麦饭粥,寻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在天齐庙外赈济的这两个月里,张承负做的最多的,就是临终的念经与安抚。许许多多的老弱熬不过疫病,饮下最后安慰的符水,抱着死后的美好想像,闭眼去往黄天。太平道的弟子们会将他们集体掩埋,再举行安魂引归的葬礼,既为了死去的逝者,也为了活下来的人。
在这种有限的治疗中,能活下来的,大多是身体较好的青壮汉子。他们会在「大贤良师」或是「大医」的主持下,进行信徒的「入道」仪式,就此成为最坚定的太平道信徒,戴上「黄巾」,就像此时此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地承罪已久,邪疫大灾四起!唯有黄天降世,以清气护佑人间…这是万民唯一的生路!天下失德,这世间沉沦的万民百姓,汝等与我,皆无他路可走,唯向黄天仰首求活!…」
当众位弟子烧完符纸,念完经文。祭坛上的大贤良师张角面露悲悯,用沉静的目光,注视着所有新入道的信徒,讲述着最朴素丶也最震撼人心的「黄天之道」。随后,他把手中的九节杖顿了三下,肃声宣告。
「众门徒听令:焚愿符,戴黄巾!饮符水,入我太平道门!…」
「喏!遵贤师令!…」
张承负低下头,与其他弟子们一同应诺。接着,他们捧起燃烧的陶火盆,走到一个个新加入的黄巾信徒前。这些不识字的信徒,就拿出按过手印的愿书符纸,虔诚的丢入火盆中,象徵着交出了自己的「命」。
「黄天在上!今遇张师父,教我太平经。赐我清符水,救我一条命…从今日起,我柳弓不信旧天,只信黄天,听师父们的话。头上黄巾是命,胸口符纸是根。天在看,地在听,行太平正道,得清气护身…黄天在上,我柳弓决不敢忘!」
发誓的黄纸在火盆中燃烧,符籙与指印,一同化作青烟,升入缥缈的「黄天」。当三百青壮信徒尽数烧过愿符后,六个火盆就重归到祭坛前,再加上张角面前的「主火盆」,以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开。而盆中的符灰倒入煮开的清水中,汇聚成为「符水」,又再次分发下去。
很快,张承负就带着符水与黄布,从祭坛上走下,走向自己负责的信徒们。他亲手为恭敬伏跪的柳弓,在额头系上一条「黄巾」。接着,他摇动手中铜铃,给对方喂下一口符水,轻触对方的额头三次,肃穆念道。
「太平护命,邪炁自退。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平道的门徒了!…」
「是!谢张符师!谢大贤良师!…」
柳弓以额触地,虔诚行礼。而张承负轻轻点头,走向下一个人。等所有人都正式「入道」后,祭坛上的大贤良师,才再次举起九节杖,念出最后的警言。
「戴此黄巾,天地共记!生为清气之民,死归太平之境。汝等此身此命,不再为旧天所有…若违今日此誓,黄天断魂断命!…」
「是!黄天在上,太平在心!…」
一众弟子与信徒,齐齐向上首的大贤良师还礼。而随着这声祈福,今日太平信徒的入道仪式,也就此完成了。在太平道十多年传教的实践中,这种庄重起誓的入道仪式,是必须要有的。只有行了这样的仪式,许下魂魄的誓言,才会让入道的信徒发自内心的产生归属,就此获得黄天的「新生」。
「黄天庇佑!你们散去吧!谨记黄天之道,静候天变之时…」
仪式完成,大贤良师张角明显有些疲惫,额头的深纹也更加深了。他对道场中的六位弟子吩咐了几句,就再次返回庙后的屋中,继续研究治疗瘟疫的改进药方。
作为大贤良师,他首先是「大医」,其次才是「教首」。而他的两位兄弟,张宝与张梁,也同样是太平道的「大医」,眼下正在冀州其他的郡县施符救疫。若是没有三位「大医」,没有这一身惊人的医术,太平道也没法在短短十年里,就登堂入室丶跨州连郡,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喏!遵贤师令!…」
「走吧!夏麦将收,各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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