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兖渠帅会面,就得有你这样关键的人物!(2 / 2)
听到这一问,渔老大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船上回了一礼,看着少年的眼睛,诚心答道。
「某是大野泽彭鱨!是兖州大野泽黄巾!但彭某不是方主…我手下只有千百号人,都散在大野泽各处…比不得那些聚众数千数万的小方丶大方!」
「不过,我等虽然人少,却都记得大贤良师丶两位大医与太平道符师们的恩情!这八九年来,被太平道救治的大野泽百姓不在少数。就连彭某自己,也在三年前患病时,喝过太平道的符水,吃过两剂汤药!」
「乡野之人,不懂什麽士人的大道理,可也晓得知恩图报!故而,请符师不必担心!且上船来,让我请你吃一顿酒,两条烤鱼!」
「大野泽彭鱨?」
张承负凝神思量,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记忆。或许,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只是个寂寂无名之辈,又或者是兖州黄巾中早早死去的一员。更大的可能,则是他一直藏在大野泽中,避开了乱世的开启,而后生死不知。
「鱨(尝),是尾巴微黄的河鱼。它是生命力最强的小鱼,不但能够飞起来,还会用刺蜇人。取这样一个名字,又呆在大野泽水中…这暗示的命数,倒也值得琢磨!」
张承负沉吟数息,看着渔船上彭鱨邀请的姿态,蓦得丢下弓箭,笑着道。
「好!义士稍等!我这就上船,与你饮酒!」
「小张郎君!您要去船上?这也太危险…」
「哈哈!无妨!王君不用担心。我信这位大野泽上的义士!」
张承负豪气大笑,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听到这一个「信」字,大野泽彭鱨的眼中,有异色一闪而过。而张承负已经看向了高道奴,笑道。
「道奴,去船上吃酒吃鱼,敢是不敢!」
「敢!好吃好喝的,有什麽不敢?!」
高道奴也豪气大笑,把身上的扎甲卸下,手中的长铁杖一丢。然后,两人就这样空着手,只带着环首刀,就跳上靠岸的渔船。
「好!好极!请!…」
彭鱨高兴极了,盘腿坐在小船上,铺开一个席子,摆上六七条烤熟冷炙的鲈鱼,又摆了些莲藕与菱角。然后,他又从船舱里,摸出一个泥封的酒坛,重重顿在席上,使劲揭开,酒香就扑鼻而来!
「嗯?好酒!真香!」
高道奴鼻子大动,口水都流了出来。而张承负嗅了嗅,闻着这浓烈醇厚的香味,惊讶道。
「这麽浓的香味…莫不是齐酒?」
「哈哈!对!这就是临淄的稷下酒!彭某两个月前,宰了几个过路的税吏,得了这坛好酒,一直舍不得喝…今天遇到两位符师,没什麽能拿的出手的,就这坛好酒,喝个痛快!…」
彭鱨畅快大笑,不拿什麽酒盅,船上也没有这玩意儿。他把这酒坛抱起,自己先豪饮了两口,让客人安心。然后,他把二十多斤的酒坛,重重递给张承负。
「来!张符师,饮上两口,敬我等不打不相识!」
「好!敬相逢!」
张承负爽快笑着,轻松抱起这沉重的酒坛,就是两大口饮下。这酒是黄米掺着稻米酿的,是浅琥珀色,又香又稠。入了口中,绵密甜糯,微微带酸,估摸着也就八九度。
而再细细一品,先是黍米的焦糖香丶稻米麸皮的谷香,然后是蜂蜜般的甘甜丶梅子脯的酸甜。直到最后的回味,才是熟黍米的余香,残留着细微的涩感,透出一种齐酒的清冽来!
「呼!好酒!…」
张承负满足的呼出口长气,把酒坛递出。高道奴急不可耐,单手接过沉重的酒坛,看得彭鱨眼角一跳。然后,这位幽燕汉子抱着酒坛,「吨吨」就是七八口,直接喝了一斤下肚。
「爽快!豪饮!!…」
彭鱨接回酒坛,再次喝了起来。而两轮水酒下肚,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三人,已经宛如好友,满脸都是亲近。他们就这样一边饮酒吃鱼,一边喝红了脸,大声豪迈的谈笑。
周围的渔民们看到这场景,也都吃吃喝喝,闹腾起来。而岸上的姜氏三兄弟与王度无奈对望,只得煮起鱼汤,弄起晚饭来。
「哈哈!我们抢劫商贾,一般不会杀人。只有放商人们活着回去,甚至给他们留下粗重的货物,才会有下一批过来!」
「但遇到那些官府勒索的税吏,哪怕离着大野泽十几二十里,我们也得去宰了他们!我们这些人,都是被这些官府的税吏,逼得家破人亡丶妻离子散,这才不得不逃入大野泽!这些税吏最是凶残,该杀!嗯,他们的钱财也最多!…」
酒到酣处,彭鱨就讲起自己袭杀税吏丶劫掠商贾的过往。而得手之后,只要把小船往大泽深处一划,甭管什麽县里的衙役,还是郡国的驻军,都奈何不得他们这股大野泽出没的渔民水贼。
「嗝!你说官府围剿?哈哈!这数百里大野泽,哪支官军敢进来?就靠那些软脚虾一样的郡国兵吗?而那些骑马的厉害官军,也根本进不来这大野泽!」
「呼!还是你们这大野泽好!不用怕官军骑兵!我在幽州的时候,那些骑马的官军骑兵,又贪又狠,到处去部落里索要钱财!那些大的鲜卑部落,他们不敢去抢,只会过来,抢我们这些胡汉通婚的内附部族!而官府的骑兵一来,我们根本逃不掉,也打不过…」
高道奴喝的多了,双眼发红,终于讲了些孩童时,在幽州杂胡小部落里的日子。那日子虽然苦,但本是父母双全,骑马赶羊到处跑,也不用缴太多赋税。直到官军突袭而来,把部落屠了,把他父母杀了,也把他捉走,卖到了矿里为奴…
「呼!这大汉的官府,真是不做人事!该死!该杀!杀杀杀!…」
在这个残酷的时代,畅快的饮酒,袒露心声,是何等的不易!
听着两人的话,张承负也红了眼,心中如潮水般起伏。在他融合的灵魂里,同样保留着这个时代,那个十一岁童子的记忆!
在那些遥远的回忆里,父母与长姐的音容笑貌,就像树梢上挂满的桑葚,带着难忘的香甜。可官府残酷的厉风吹来,所有美好的一切,就都戛然而止。只剩下泥地里踩尽的桑汁,如同小户百姓被榨乾的血泪…
「太平黄天!不推翻这吃人的官府,又哪里有我等小民的活路?我张承负这一辈子,都要和这朝廷皇帝,和那些世家大族,斗争到底,只为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太平黄天!」
「对!张符师说的好…嗝!承负老弟说的好哇!砍死那些官贼!」
在大野泽上,张承负斩钉截铁,咬破嘴唇起誓!而后,他用力抓住彭鱨的胳膊,目光灼灼,看着这个喝得半醉的大野泽水贼首领,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彭君,彭兄!你是大野泽义民的头领!为何不加入我等太平道,当一个大野泽的方主渠帅?」
「嗯?我受过张天医(张宝)的黄巾,也饮过太平道的符水…只是,我这大野泽没多少人,当不起一个小方…」
「哈!当得起!就凭这大野泽的地利,别说小方渠帅,就是大方渠帅,也当得起!」
张承负手中用力,捏的彭鱨都有些吃疼。他惊讶的看去,只看到少年坚定的眼神,就像藏着什麽火焰。而那少年的话也一样,像是含着金铁,掷地作响。
「彭兄!随我去见大贤良师!我一定能举荐你,让你成为大野泽方主!而十二月的青州兖州渠帅会面,大野泽是重中之重,就得有你这样关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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