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跪！（1 / 2）

第169章 跪！

5月3日，周六，上午。

港港，某茶楼包厢。

洪金保不到十点就到了，点了一壶茶，开始看报纸。

面色阴郁。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司机习惯性地为他打开车内广播，结果听到的全都是林见鹿那张英文专辑《21》的好消息——《Baby》蝉联公告牌榜首，已经是顺利连庄了，而且广播里同时声音亢奋地宣布的消息，还包括《21》那张专辑里，继上周有三首歌进入前十名丶八首歌进入前二十名之后，本周再有突破，竟是已经有十一首歌杀进了前二十名，占比超过一半！同时五首歌进入前十，又占一半！

广播里甚至直接宣布，《21》已经彻底制霸公告牌！

还说什麽，这是华语歌坛前所未有的伟大胜利！

叫人心烦！

结果来到茶楼，报纸很快送来，他随手一翻，只要是娱乐版面，也无一例外全是报导林见鹿那张英文专辑在公告牌的消息，翻到新闻版面，却又全是有关回归的各种前瞻，不少报纸明面上不敢说什麽，暗戳戳里表达各种回归后的隐忧。

又是全都叫人心烦。

约莫十点半，唐季历来了。

洪金保马上收起之前心情郁结的模样，哈哈地笑着同唐季历握手，寒暄几句，让了座，开始喝茶闲聊。

唐季历现如今在阿美利加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前不久力邀洪金保去阿美利加发展，他拿到了一部大剧的合作意向，暂定名《过江龙》，认为洪金保很适合出演男主角——而事实上，洪金保最近两年也一直在考虑移民的事情。

算得一拍即合了。

原本还有些念想，觉得港片还可以拯救一下，比如那个林见鹿，实在是个好苗子，如果大家能合作一把，说不定能为港片再带来一波高峰！

然而，失望了，那小子本就带着不受摆布的面相，好不容易劝得他松了口，结果又因为合资的事情谈不妥，让洪金保对他彻底失望了——却偏偏，这厮做音乐居然这麽厉害，竟还先所有人一步，跑去阿美利加成功了！

唉，心烦意乱。

唐季历劝，「移民倒是不要着急啦，你也知道，好莱坞的电视剧，要求有试播集，我们先去把试播集拍出来，顺利签了约，拍完第一季，卖出钱来，到那个时候，你要拿移民身份，就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洪金保却只是叹气。

事实上，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上来看，甚至哪怕是站在一个内行人的角度去看，当下的洪金保，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才对。

今年的春节档，1月3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程龙新片《一个好人》上映，最终下画时票房高达4542万港币，几乎是提前锁定了年度票房冠军。

导演洪金保。

第二天，2月1日，农历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黄飞鸿之西域雄狮》上映，李连结丶关芝琳主演，港港票房3026万港币，暂居今年票房榜第二名。并且因为这部片子在上映前就一直都在宣传，将会是李连结拍的最后一部黄飞鸿的关系，在久已开始衰落的湾湾丶东南亚市场，这部电影卖的也相当不错。

导演又是洪金宝。

两天，上映两部大片，全部大卖！

这要还不算春风得意，到底怎样才算春风得意？

然而，洪金保也好，唐季历也好，又或程龙丶李连结，大家都是内行，谁也不要糊弄谁——港片已经完了，没有前路了！

事实上从93年丶94年，就已经开始了，到今年走到现在，情况越发明显。

港片的巅峰，本埠的全年票房能够超过十亿港币，销往湾湾丶东南亚等市场，亦皆票房表现强劲，大家当然都是荷包鼓鼓丶干劲十足。

但其实，自从进入90年代，不止是港港本埠，就连港片的传统市场，湾湾丶东南亚，乃至高丽，都逐渐被好莱坞大片侵入，至今已是市场全丢的局面了。

1990年，港片在本埠卖出9.36亿港币的票房，海外票房更是高达14亿港币之多，同年，外语片在港的票房总额，仅不足4.7亿港币。

到1992年，港片之巅峰，当年港片在本埠拿到12.4亿票房，海外票房亦高达18.6亿，而那一年，外语片在港的票房总额却仅有3.1亿。

但那是巅峰了，接下来就每况愈下。

譬如去年，1996年，唐季历导演的，程龙电影《警察故事4之简单任务》，一举拿下5752万港币票房，一举刷新了程龙个人和港片整体的票房纪录，无知者以为港片依旧辉煌，但事实上呢？

去年整年，港片在本埠的总票房，已经只剩下不足6.6亿了，短短四年而已，已经只剩巅峰时的一半，港片在外埠的票房，更是随着湾湾市场丶东南亚市场丶高丽市场被好莱坞大片征服，直接迎来了一个断崖式下跌，仅剩4.35亿而已！

从当年的无论怎样拍都赚，大佬买豪宅游艇，小小群演亦得赚钱买屋，到现如今，已经是开机十部赔八部了——如此凛冽寒风，还谈什麽辉煌？

今年更惨，《一个好人》明明口碑不差，但票房就是起不来，明明程龙依旧很红，明明大家依然爱他，但就是不买票了——比之去年的《简单任务》，票房直接跌了一大块，足足1200万啊！

若非如此，程龙又为什麽非要一根筋的去钻研好莱坞人爱看什麽？又何必从几年前开始，就开始尝试大量的跟洋人合作？又何必《红番区》试探成功，马上就把事业中心直接转去好莱坞了？

若非如此，徐客丶唐季历丶杜其峰等大牌导演，为何心甘情愿跑去好莱坞捡些小活儿干？李连结已经动身去好莱坞定居，而自己，也要跑去拍美剧了？

明明如此凄惨，自己老家已经赚不到钞，又何谈春风得意呢？

真正春风得意的，另有其人啊！

闲聊几句，唐季历看到刚才洪金保翻过的报纸，随手拿来，笑起来，「鹿仔是真的红啦！现在好多报纸已经称呼他鹿爷，哈哈！你在港港，可能不了解，我回来之前，正好阿美利加那边也在大量报导他的那张专辑，叫《21》，我一看这封面，这是鹿仔啊，我就了解了一下，那边的音乐榜单，最着名的就是公告牌了，历年来能拿公告牌冠军单曲的，后来无一不是天王天后啊！」

说着，他叹口气，又笑，「鹿仔一个中国人，跑去阿美利加做英文歌，居然能一张专辑红成这样！……接下来在阿美利加，他怕是要比阿龙还红了！」

洪金保叹气，不无幽怨，「再红又有什麽用？人家不愿意合作的啦！」

唐季历笑，没有接话。

消息他早就听到，内幕也几乎全知——是洪金保联合嘉禾，想要吃人家！人家本来已经松口了，愿意合作搞电影，结果一听不对，直接闪人了！

也不提现如今人家在阿美利加都忽然就红起来了，单纯就是在他这张英文专辑爆红之前，他在整个的华语娱乐圈，就已经够红了，大家本身就已经谈不上什麽提携，充其量算是合作的关系，那就该让步的做些让步嘛！

你非要吃干抹净，甩给人一点片酬，就让人家一年赚几千万刀的顶级当红大明星，来给你做牛做马，想都知道啊，人家肯定不干啊！

太贪啦！

当然，在港片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唐季历也深知，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新人进来，不混到一定程度，不被人割上几刀重的，大家是会默认的不允许你自己出来站番的——你帮大家都赚到钱了，许你站了，你才能站！

在过去，这一套无往不利，越往上的人，越是吃得饱。

但现在，显然，一脚踢上铁板了——尽管他们自己可能觉得，对待鹿仔，已经是足够客气丶足够退让的了。

港港每年都有好多部咸湿片，你去看，八十年代不论，八十年代港人还没有那麽自认牛逼，但自从进入九十年代，已经几乎不可能让港港本地的女孩子演了，全都是外地来的，湾湾的丶扶桑的丶东南亚的，等等，这种需要靠露肉来出道的路线，港港电影圈早已默认不找本地女孩做——所以，舒淇一个湾湾人，再被看好，也要拍咸湿片，梁泳琪再被认为傻白甜，也要演清纯的角色。

现在你林见鹿出来就演男主角，大导演执导，大咖给你配戏——呵呵，坦白讲，待遇不低，如果不是林见鹿足够红丶又足够硬气的话！

「要不要……」

犹豫几番，大家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接下来又有合作，于是也就愿意做桥，「我同红姑联系一下，帮你们居中说和说和？」

洪金保闻言顿时有些意动——但凡有办法，他还是想要继续混港片的，也很想要给已经肉眼可见在衰落的港港电影，带去一点拯救——但很快，他就还是叹了口气，「算啦！人家过去已经够硬气，现在在好莱坞都开始爆红，你都讲，接下来他说不定要比阿龙还红！肯定更硬气！合作不成就不成嘛，难道还要去求他吗？呵，我好歹还算有口饭吃，不至于低声下气到那种程度！」

唐季历闻言，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但也只是叹口气而已。

之前洪金保他们跟林见鹿谈的事情，他可没掺和，他跟林见鹿的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关于他提出过的那个古装功夫片，林见鹿也一直很感兴趣，接下来说不定就真的要合作——大家各寻出路而已。能顺手帮一下的小忙，不吝帮忙的，但既然对方婉拒，也就算了，何必强出头。

闲聊几句，又饮茶，唐季历下意识地又拿起一份报纸来看。

「哦，脱销！唉……」

报纸上的报导，在上市足足半个月，始终销售遇冷的情况下，林见鹿的这张英文专辑《21》，日前终于开始热销，而且这种热销的趋势一旦开始，马上就形成了风潮——据说截止到本周三，《21》的本地供货，就已经开始出现多处店铺脱销了，媒体预估总销量，竟已突破二十万张！

毕竟是混娱乐圈的，即便是再怎麽跟唱片界打的交道不多，唐季历也恍惚知道，不要讲英文专辑，即便是粤语专辑和国语专辑，能在本埠热销超过五万张，就已经算大热专辑，是白金唱片了！

许多歌手终其职业生涯，都难在港港拿到一张双白金的！

而林见鹿却是厉害，一张英文专辑，竟十几天突破四白金！

不过再想想，也正常——这张专辑连好莱坞人都征服了，又是冠军单曲，又是前十名占一半丶前二十名占一半还多的，港港人哪里见过这样子牛逼的唱片，那当然是崇拜之极，不买倒有些不对劲了！

于是唐季历笑起来，敲敲报纸，「赚翻啦！」

洪金保叹气，却也无奈地笑，「所以当然就看不上我们这一点票房嘛！我前几天打电话给阿芳（梅宴芳），她同我讲，鹿仔这张专辑说不定能卖过三五百万张的，一张专辑的版税就要拿两三千万米刀了！还讲，鹿仔的商演价格，本来就已经是十万米刀一场了，现在怕是要上天！阿芳说低于20万米刀想都不要想，如果接下来越来越红的话，一场说不定要三十万米刀！你想，人家登台十分钟，就赚两百万港纸啊！又哪里会辛辛苦苦拍片一个月，才拿三五百万？」

唐季历笑，洪金保则是苦笑摇头，叹气，「唉，错过啦！」

话音方落，他的手机竟忽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一眼，本不在意，但随后忽然想到，这号码有点像张爱嘉的，于是眼前一亮，第一时间接起来。

「喂？哈哈哈，在饮茶啦！听说你在好莱坞啊？」

「哦哦，那是的，是的，你现在了不得啦！鹿仔现在都好红，我在港港也得知，他称霸好莱坞的音乐榜单，拿了冠军单曲，要做全球天王啦！港港这边，都已经有报纸在叫他鹿爷啦！港港这边听说原本卖不动，大家不喜欢中国人做的英文专辑，但现在已经在热销，都卖脱20万张啦！……全靠你帮扶他！」

「哈哈哈，你好谦逊！我听着都有些不大像是你说的话了！……嗯，是的是的，我知道他是天才的啦！了解！了解！嗯，是的，大家都是跟着天才混饭吃！」

「唉！……一点小冲突啦，也不算冲突，鹿仔是个硬脾气的人，我晓得的，只不过呢，你也知道，我一向性子强势嘛，合作谈不拢而已，没有到冲突那个程度啦！是我，讲话有些带了脾气……哦，红姑同你讲的啊！」

「啊？他这麽讲啊？哎呀……哈哈哈，鹿仔嘛，我当然是一直都欣赏的，别个不晓得，你是晓得的，去年第一次见面，我就是想要同他合作的嘛！」

「哦，哦，好啊！好啊！那太好了！没关系啦，我现在倒也清闲！如果他这个月会过来港港的话，那我等他喽！大家一起饮茶丶聊一聊嘛！我听人讲，鹿仔很喜欢打牌，正好啊，我最近可能是老了，也越来越爱打牌了，大家一起打牌！」

「哈哈哈！好啊，好啊！谢谢你，还愿意卖我这个老朋友一点面子！」

「好的，好的！那就等你也回来了，一起详聊！」

不知不觉间，洪金保的口气就越来越卑微丶越来越软弱，但偏偏，这电话却是越打下去，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多了，等挂断了电话，唐季历竟在他脸上看到些眉飞色舞的模样，连说话的音调都高起来了，「张爱嘉打来的！她讲她在好莱坞，忙活鹿仔新专辑在那边的宣传发行，是前两天同红姑丶葛福红聊电话，才忽然知道，鹿仔已经同我谈崩了，刚才忙完了就打电话给我。」

唐季历从头到尾旁观了洪金保接电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有些想笑，却又有些莫名悲哀的感觉，心里想着，堂堂港港电影的大哥大，呼风唤雨，何至于今时今日，竟落寞到这等程度，但嘴上却还是问：「她怎样讲？」

洪金保伸伸胳膊，端起茶杯喝一口，很是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了，笑容里竟再无方才之颓唐失意，「她讲，阿鹿同她说过不止一次，港港电影是瑰宝，功夫片就是瑰宝中的瑰宝，而洪金保丶程龙丶李连结丶王京丶唐季历丶袁合平，就是这瑰宝上最璀璨的珍珠与钻石。又讲，我洪金保是他心里的港片第一人……呵呵，他不愧是会写歌的，写的一手好歌词，就连讲话也讲的文气！」

唐季历笑起来。

他猜自己的名字是洪金保自己加上去的——但也无所谓，他很知道，自己同程龙丶洪金保他们相比，是的确一向弱势很多，但也正因如此，林见鹿反倒更愿意跟自己谈合作——张爱嘉这个电话一打，倒是让他也松了口气。

港片没落的态势，到今年一开年，就再也遮掩不住，大家都是资深从业者，在这里吃了大半辈子饭了，没人愿意看着它就此没落下去的。

洪金保的确算得港片执牛耳者，张爱嘉身为林见鹿的经纪人，同洪金保有多年交情，她出面打这个电话转圜一下，比葛福红还要合适！

更是比自己合适多了！

也就是说，合作还有的谈！

林见鹿作为深得港港丶湾湾丶东南亚丶日韩等地年轻人喜爱的超新星，今年又在好莱坞忽然大红丶暴得大名，接下来合作若是能成，实在是港片的一个大好机遇——说不定还能像程龙的《红番区》一样，试水一把好莱坞市场呢！

「那就谈谈嘛！条件由得他开就是了！」

唐季历说，「鹿仔虽然做事硬气，但从不做得理不饶人的事情，此前认识一些内地做电影的朋友，大家对他基本上是有口皆碑的！讲他会做人，也愿意捧人，之前在内地，就没少投钱给大家拍戏的！他不会做那种不给人留饭的事情的！」

这时候的洪金保也是笑起来了，「是啊！那就再谈谈好了！大不了我陪他打麻将，输点钱给他好了！」

这个笑话有点好笑，唐季历笑了起来。

他很快又凑趣，「他还喜欢漂亮女人，口味广泛！你也可以承诺，女主角完全由他说的算！……哦，还有，大家都讲，他喜欢养鸟，说是在首都那边，他养了好几百只画眉鸟！还喜欢喝湾湾的高山乌龙茶！」

洪金保哈哈大笑，连连摆手，「我还不至于讨好到这种程度！」

顿了顿，却又说：「倒是可以托湾湾的朋友，帮忙买一点茶叶啦！」

…………

事实上，整个港港都是懵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