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记忆(十一) 我忘不掉段青玄(2 / 2)
他心下生疑,用识鸟托远在澜沧谷的顾逢山帮忙打听,这些人来常华剑宗,究竟是为了何事。
此处风大,黎盏时常拢着衣襟,站在明隐峰栖迟小筑的门前,看远处栈桥来往穿行的弟子,熙攘吵闹,许是在商谈明日要上的课程,要学习的剑法。
有时季行之会来看他,阮随云不在的时候,两人也会试着对招,他用剑很有当年段青玄的风范,果断,狠绝,干净利落,他教黎盏如何破解自己的剑术,教他应对不同修者,如何运用阵法去克制。
更多时候,黎盏会与他坐在檐下,远望着风起鹤过,常华剑宗连绵的山峦上,松柏如涛。
黎盏喜欢听他说段青玄的故事,哪怕季行之眼中的段青玄总是只反复地做那一两件事,比如喝酒,钓鱼,偶尔拿起剑指点一下入峰讨教的弟子,听他说段青玄的头发一点点变白,一日日变得闷默与死气沉沉,说他总望着山下,抱着一张舆图辨认去西洲的方向。
黎盏叹气,怎么过去这么多年,都当上了大师兄,成了剑尊,还是不认路。
那段青玄眼中的黎盏是个怎样的人呢?
季行之对黎盏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段青玄变成这副模样与黎盏脱不了干系,可还是耐心回答了他。
“师父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你见了他,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黎盏想,段青玄却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不然他怎么会折磨了自己足足百年。
如果再见一面,他一定会用尽全力骂他,骂三天三夜,把这些年的气愤全都发泄出来。
只可惜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一个人已经死了,你再怪他,再恨他,也没办法将他的尸体挖出来千刀万剐,质问你当初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好像所有的爱恨嗔痴怨都随着他的死去而化作飞灰,停在原地的人苦苦追寻着那点对方留下的痕迹,像是要执着地去证明,他也像
我恨着你一样的恨我。
人啊,总是爱回头追寻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东西,再抱着过去,责怪当初的自己不懂珍惜。
所以黎盏回头望着朝岚山的方向,看着春去秋又来,一展眼,明隐峰的柿子树沉甸甸的果实噗通砸在地上,一年一回,竟已是第三回了。
常华剑宗和过去每一日般平静,弟子习剑,演剑,修行。洒扫弟子想在年末考核入外门,外门弟子想入内门,内门弟子日日发愁,今日功课没做完会不会被师兄师姐责骂,剑招没习好,会不会被师父责怪。
也有人偷得闲暇,到山下临化镇喝上一场酒,吃一顿咕噜锅,到戏楼看一场戏,听美人弹筝,唱几支小曲儿。
又是大雪,黎盏一场梦醒,推开窗子,整个明隐峰都落了白。
霜雪落在眉睫,倏忽记起当年还在长溪时,也是这样的寒凉。
黎盏再也没回过紫极峰。
独自留在青竹居的朝玄每日卯时练剑,在院后的小竹林每日挥剑数万遍,不觉疲倦。
师兄下山回来会给他带酒,带醉江月的桂花酿,他在醉江月十三年,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喜欢喝酒,但是上了常华剑宗,反倒能体会到黎盏为什么喜爱这壶酒的原因了。
人间别久不成悲。
修行的第三年年末,今年雪下得尤其大,青竹被压折了脊梁,寒风大得仿佛踏出屋门便要被吹飞半里地。
不少外门弟子真气不足护体,到明隐峰的路上摔断了腿。剑宗不日出了通知,在风雪最大的腊月停课一月,各弟子留在学舍自行复习,年末考试同样延后一月。
弟子难得有休息空闲,青竹居其他几间屋舍的弟子群情鼎沸,像提前放了大假。带头的师兄下山买了只羊,趁着日头好,在院子里简单摆了烤架,一起烧起烤来,香味飘满了大半个紫极峰。
朝玄婉拒了他们一同分食烤羊肉的邀请,坐在案前,翻着藏书阁借来的心法。
最后一本也看完了。
他目光移向当初黎盏留下的那几本段青玄的剑谱,这三年来,他从没有翻开过一次,最上面那本的封页早已落了灰。
大概没人能想到,世上人人求之不得的剑谱,就这般寻常地放在一个青竹居外门弟子的桌上,放了足足三年。
他不再学段青玄的剑法,是因为不想再与段青玄相像,如今握上剑谱,也不是后悔,而是自信于三年来日夜修行,今日的自己已不再比段青玄的剑法差。
朝玄翻开了剑谱的第一页,目光却忽而怔然。
并非因为内容晦涩难懂,又或墨笔春蚓秋蛇。
恰恰相反,段青玄的字十分简洁清晰,笔翰如流,力透纸背。
朝玄急切翻看过每一本段青玄曾留下的剑谱,继而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
这位名扬天下的剑道第一人,所有的笔墨,为什么会与自己因为习惯写下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第39章大比(一)我与段青玄可能有些联系……x\hw\x6\.c\om(xh/wx/6.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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