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 84 章(1 / 2)
裴越亲自送明怡回府,路上问她,要不要去接朱成毓。明怡拒绝了,理由是她与朱成毓并不相熟,去了只会叫人疑惑,且以她现在的身份,出现在宁王府实在不适合。
当然,更怕朱成毓认出她。每每收到她回京的消息,那孩子总总要奔出京城几十里,高高兴兴迎她回来,待回肃州,又死皮赖脸跟着送至燕山外,依依不舍,
他比成庆更黏她。只消她在京城,他便赖在李家,拉着她说长道短,若非祖母拦着,他还能爬上她的榻,扬言要与她抵足夜谈。在外人跟前,摆出嫡皇子的架势,
派头十足,在她这儿,嘴碎的很,明明相隔上千里,他能隔三差五给她写信,时不时捎一车京城的土仪来,她那时多忙,有什么功夫听他絮絮叨叨,
一年半载也回不了他几封,即便回也如皇帝批阅奏章似的回了个“已阅”、“已知”,他却乐此不疲。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裴越这边离开不久,谢礼便迈出牢狱,回奉天殿复命,眼眶哭得红肿,声线也带着沙哑,却还是尽量克制情绪告诉皇帝,一切已妥。有人的死轻如鸿毛。有人的死重于泰山。
诸如王显。便是一贯冷血无情的帝王,对着王显坦然赴死,神情也终于有一丝撼动,问谢礼道,“他临终可说什么了?”
谢礼抬眸看着帝王,据实以告,“老首辅祈望陛下能准臣与裴阁老接手李襄一案,伸律法,张正义。”
皇帝微微愣了下,侧眸看向随行的内监,内监缓慢点头,皇帝便知此话属实。旋即沉默了。他承认,他对李襄一案是迟疑的。
身为帝王,他习惯一切在握,习惯独自立在权力巅峰,拿捏人心。
在有些人眼里,正义比性命重要,可在他眼里,江山大于一切,一切可能危害江山稳固的隐忧,他均要扼杀在摇篮里,李襄一案便是如此。
坐实李襄叛国,只会动摇军心,更勾动北燕的狼子野心。
同样,若李襄是被冤枉的,后果更是不可估量,整个肃州军,整个边关均会深受震动,一个保家卫国的边关主帅被钉在耻辱钉上整整三年还多,定会让民间沸反盈天,届时会出现何等局面,便是他自个也难以预料。
不是他心狠不想查,而是站在一国之君的立场,不能查,也不敢查。冤枉一两个臣子算得了什么,这世上被冤枉的人还少么?在社稷稳固面前,一切皆得让路。
可有一样东西,他左右不了。有一样东西,他摆布不了。那便是民心。王显以死,撼动民心,感化民心,鼓动民心。并用民心压他。
史笔千秋,谁也不愿留下一个骂名。皇帝权衡半晌,长长吁了一口气,吩咐刘珍,
“传旨,命裴越为主审,谢礼为陪审,共理李襄一案,着高旭将三年前此案一应档案移交都察院,待李襄病愈,准二人随时出入锦衣卫,提审人犯。”
谢礼闻言面色澎湃,高高举起双臂,长拜而下,“臣领旨,吾
辰,七公主与谢茹韵等人,便见王府前厅处有了动静,洞开的门庭内走来一道昂扬的身影。
三年了,他的步伐迈得还是那般快,好似前方有无限险峰等着他攀援,有无限风光,等着他领略,那一身勃勃的朝气,历经岁月风霜,未曾褪去。
七公主心头交织着欣慰和心疼,忍不住涌出一眶泪。
隔得远,眉目瞧不真切,慢慢地,随着那昂扬又不失雍容的步伐走近,终于整道身影从昏暗的门廊下迈出,曝入这片霞光里。
只见他头戴乌纱翼梁冠,身着绛红衮龙王袍,脚踩织金皂靴,身形是清瘦的,个子却显见比三年前要高出一大截,绯丽的斜阳越过远处层叠的翘檐,落在那张脸上,那是一张何其明朗蔚然的脸,眉骨高阔,鼻梁秀挺,贵气天成,漆黑的眼珠绽放出一股咄咄逼人的亮芒,那抹亮芒未被屈辱折色,一如三年前,雨侵不灭,火欺不焦。
七公主等这一日等了三年,忍不住失声扑过去,抱住他大哭,“七弟!”朱成毓牢牢接住自己二姐,眼眶泛着红,抱着她略带哽咽,“二姐...”
“这些年苦了你了....”七公主得知王显救出七弟时,一点准备都没有,还跟做梦似的,一面为老首辅的牺牲而痛心,一面为七弟沉冤昭雪而欢喜,两种情绪久久交织在她心口,令她好不难受。
朱成毓温声安抚她,“我在王府吃住随心,能有什么苦,比不得姐姐周旋朝廷与后宫,备受煎熬。”
七公主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已褪去稚嫩的弟弟,抚了抚他面颊,“七弟,你长大了。”
朱成毓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对面那位英武男子,认出是长孙陵,问道,“王阁老何在?”他显见已从小内使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长孙陵和谢茹韵二人先朝他施了一礼,旋即回道,“一刻钟前,老首辅狱中赐死。”朱成毓眼底闪过一丝锐芒,眉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失神不语。
即便明知是王显救的他,他甚至还不能露出一丝谢意,甚至明面上还要对着这样一位忠骨贞臣发出不满,默默地将他的好镌刻在心里,被圈禁在王府时,尚只是身上背负骂名,心里是干净敞亮的,从今日起,迈出这道门槛,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要学会忍辱负重,将心里的天真幼稚给摘干净,如此,前辈们的血泪方没有白流。
朱成毓压下喉头翻滚的酸涩,复又抬起眸,望向宫墙方向,眼神清澈而昂然,“来人。”“在。”“带本王面圣!”
朱成毓话落登上华丽的宫车,与七公主一道朝午门方向驶去。宁王府就在东华门外两个街口,不消一刻钟,马车停在午门前,
正三门常年关闭,非天子不入,朱成毓下车,从东掖门入宫,七公主陪着他行至奉天门外,与他道,“七弟,我随你一道面见父皇。”
七弟性子随了母后,眼里揉不得沙子,眼下被冤枉了三年,定是满腹冤屈,保不准进了御书房,要与父皇吵起来,七公主不愿看到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的父子俩又闹出隔
朱成毓吸了吸鼻子,“怨也没用,父皇还是狠心扔下我不管。”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又软了几分,半是爱怜半是斥责,“整整三年,你明知自己是冤枉的,为何不上书申辩?”
朱成毓抬起眼,视线与他相交,少年那张脸依然锐利分明,斩钉截铁道,“您是我的爹爹,我咬着牙梗着脖子想,我就不信爹爹能冤枉我一辈子!”
这话狠狠往皇帝心口一擂,将那点迟疑顾虑和担忧给擂没了。“你这脾气呀!”皇帝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抚着他后脑勺,叹道,“你像谁不好,非得像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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