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第三十章
韩卢不再多言,叫上店里的老夥计周叔作证,又让另一个夥计收好那根带标记的粗针丶那条被动过手脚的发带,一行人簇拥着妇人往县衙走去。
围观众人里,有几个热心的妇人也跟了过去,想看看官府到底如何断案。
韩卢馀光瞥见人群里有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探头探脑,不动声色记下对方衣着,转头对身边的年轻夥计叮嘱:「一会儿你在衙门外守着,若那人还在,就悄悄跟着他,切记别打草惊蛇。」
待夥计点头应下,他才跟上杜尚若的脚步,一同踏入县衙。
县衙大堂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周大人坐在公案後,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杜尚若先上前陈述事情经过,从发带的制作流程丶出货检查,再到妇人上门闹事的细节,一一说清。
周大人接过记录仔细翻看,又让衙役将木盘中的发带和针取来查验。他先是拿起发带,对着光线查看缝线,手指轻轻摩挲着缝隙处,点头道:「确实有後补的针脚,线色也与原线不符,看来这发带确实被动过手脚。」
接着他又拿起那根粗针,眯着眼端详针尾的标记,眉头微微皱起:「这标记倒是与杜氏布庄的印记一致,只是这针身粗糙,不似布庄用的细针。」
他转头看向王妇人,语气严厉:「王氏,你说这针是从发带里发现的,可这发带缝线被动过,针身也与布庄常用针不同,你且如实招来,这针到底是怎麽来的?是否有人指使你?」
王妇人眼神闪烁,却仍硬着头皮哭喊道:「大人!民妇说的都是实话!这针就是从发带里掉出来的,哪有人指使我!您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冤枉了民妇啊!」
周大人看这妇人眼神躲闪,话里话外都透着心虚,显然是有人在背後撑腰。
他见她不肯招认,指尖轻轻叩了叩公案,沉声道:「来人,将这根粗针拿去工坊查验,务必查清针身材质丶布庄标记工艺,三日之内,给本官一个确切的回话。」
衙役领命,小心翼翼地用锦帕裹住粗针,揣进怀里快步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天,杜尚若和韩卢每日都来询问进展,周大人却只以「尚在查验」搪塞,眼神里的焦躁一日比一日重。
杜尚若为人圆滑,不曾和别人起冲突,突然飞来横祸也想不出是谁在背後做手脚,现下还是要查出铺里的内鬼。
这绣针人手一支,要是不见了,还要向她报备,所以王氏才会用粗针顶替,找工匠在上面再刻字。
官府这边在查,他们自己也在查。
那日韩卢让人跟上穿灰布短打的汉子,也查出点线索。
那人和锦记的一个夥计是同乡,还和自家店里一个绣娘有来往,这便解释了为何绣针上的标记外流。
这线索一串联,韩卢心里便认定了是锦记故意做手段:锦记先是买通绣娘,收卖情报,再让人仿刻标记到粗针上,又找王氏上门闹事,想借此搞臭布庄的名声。
只是他没有确凿证据,这孰是孰非,还是要等官府的查验结果出来,再一起对质。
三日期限一到,周大人一早就让人去传王氏,又差人请了杜尚若来。
到了县衙大堂,王氏已经跪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待众人都到齐了,才清了清嗓子,对着杜尚若道:「杜姑娘,依本官看,这事或许仍有误会。你看这针虽有你布庄的标记,可也说不定是你布庄的针不慎外流,被王氏无意中捡到,又恰好掉进了发带里。王氏也是心疼女儿,才一时激动上门闹事,并非有意诬陷。」
韩卢立刻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看向周大人:「大人,上次您说发带是有人故意动手脚;如今却说是误会,前後说辞不一,难道就因为这三日的查验,查出了什麽不能说的隐情?」
周大人被韩卢点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装镇定道:「杜姑娘丶杜公子,你们经营布庄不易,若此事闹大,对双方都没好处。」
他顿了顿,又看向王氏:「依本官看,这事或许真是场误会。你看这位王妇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是故意诬陷之人,更像爱惜子女的母亲。不如这样,你布庄赔给她些银钱,再给她女儿做几条新发带,这事就算了了,免得伤了和气,也影响你布庄的名声,你看如何?」
杜尚若心里一沉,瞬间明白过来,那粗针定是指向了某位大人物,周大人不敢得罪,才想草草结案。
她刚要反驳,周大人却抢先对着王妇人道:「王氏,你也别哭了,杜老板会赔你银钱,你也别再纠缠,赶紧回家照顾女儿去吧。」
王氏一听有银子拿,立刻止住哭声,刚要起身,却被韩卢的声音拦住:「等一下!」
「大人,这三日官府在查,我们也没闲着,查到了些关於王氏背後之人的线索,大人不妨听一听,再做定论也不迟。」
周大人脸色瞬间变了变,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有甚麽线索?本官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是场误会??」
韩卢没理会他,继续说道:「我家布庄的绣娘林嫂,最近常与一个叫刘三的汉子往来,而这刘三,正是唆使王氏上门闹事的人。巧的是,刘三与锦记的夥计赵五是同乡,俩人近日频繁接触,赵五还多次给刘三送银子。大人,您说这锦记,会不会与这事有关?」
听到是锦记,周大人倒是松了口气,脸上的慌乱也消散了大半,甚至还抬手拍了拍公案:「原来是锦记!来人,立刻去把这些人给本官唤来!」
看到他的反应,杜尚若和韩卢对看一眼,觉得事情不对劲。周大人刚才还急着蒙混过关,一听是锦记,反而变得乾脆利落,这反应实在反常。
难不成锦记只是个幌子,背後还有更复杂的牵扯?杜尚若也皱起了眉,悄悄拉了拉韩卢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
就算是幌子,锦记与幕後之人勾结,总会留有痕迹。
没等多久,衙役们就把林嫂丶刘三丶赵五和锦记掌柜都带到了大堂。
林嫂一进大堂,看到杜尚若和韩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
她开口辩解时声音顶带着几分颤抖:「杜公子丶杜姑娘,你们误会了!我就是找刘三借点银子,我可没帮他偷针,更没跟锦记勾结!」
刘三也连忙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声音里满是慌乱:「大人,我哪知道林嫂和赵五都是在布庄做工的?哪晓得这里面还有这麽多弯弯绕啊!」
赵五则一脸无辜地拱手道:「大人冤枉!我跟刘三确实是同乡,可我也就是跟他喝了几次酒,从没跟他提过锦记的事,更没让他去害杜氏布庄啊!」
锦记掌柜倒是比他们镇定不少,他慢悠悠地走到堂中,对着周大人拱手行礼,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周大人,这京城就这麽大,谁没有点关系呢?我认识赵五,赵五认识刘三,这很正常啊,总不能因为这点关系,就说是我锦记搞鬼吧?」
韩卢见他们一言两语死不认账,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林嫂,你与刘三交情究竟深到何种地步?若非至亲至信,他怎会平白借你足足五两银子?再者,你家中平日开销素来节俭,近来也无婚丧嫁娶的急事,为何偏偏急需这五两银子?」
林嫂被这连番追问堵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我??就是??就是正好要用??」
一旁的刘三见状,忙抢着开口:「这是别人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缘由说不出口,也不该在公堂上讲!」
韩卢立刻接过话头:「这公堂之上只论是非曲直,有甚麽不能说,林嫂,你今日若能把这五两银子的用处说清楚,既是还自己清白,也是帮大人查明真相,何乐不为?」
一时间,大堂里吵吵嚷嚷,韩卢据理力争,锦记掌柜等人死不承认,双方对峙不下,周大人坐在公案後,竟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县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侍卫洪亮的通报:「上官将军之女上官蕙小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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