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破碎的逃脱(1 / 2)
第十七章:破碎的逃脱
冰冷的拘留室,只有四壁和头顶一盏永不熄灭的昏黄灯泡。可门良蜷缩在硬板床上,薄薄的毯子无法驱散从水泥地渗入骨髓的寒意。头颅内的钝痛已转为持续的丶尖锐的锥刺感,每一次脉搏都伴随着一阵眩晕,视野边缘开始出现不祥的闪光与扭曲。
他紧闭双眼,试图对抗这来自大脑内部的叛乱。记忆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混乱地切割着他的意识。强光灯下高桥刑警那张冷酷的脸,与记忆深处野々村在昏暗灯光下那张压抑着情感的脸,不断交叠丶错位。
「…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策划,一个人执行的…」他在审讯室里的话语,此刻在耳边空洞地回响。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影子」那模糊的身影再次浮现,却总是在即将清晰时,被一阵更剧烈的头痛和另一张更熟悉的脸——野々村修二的脸——所取代。
「唔…」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彷佛想将那作乱的肿瘤从脑中硬生生挤出。身体深处传来一阵虚脱感,伴随着轻微的反胃。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心理压力,而是那个寄生在他颅内的恶魔正在加速吞噬他。
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外响起,由远及近,最後停在他的门前。钥匙插入锁孔,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可门良没有动,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
铁门被打开,一名面容刻薄丶身材高大的巡查部长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味噌汤和一个饭团。这是他的晚餐。
「吃饭了。」部长的声音毫无温度,将托盘粗鲁地放在床脚的小凳上,汤汁因为晃荡洒出来一些。
可门良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他勉强撑起身体,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让他几乎栽倒。他扶住冰冷的墙壁,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
「…水,请给我一点水。」他的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
部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後拿来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杯,同样重重地放在凳子上。「快点吃。」
可门良没有去看食物,而是先拿起水杯,颤抖着手将水灌入喉咙。冰凉的液体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却无法安抚他翻腾的胃袋和叫嚣的头颅。他瞥了一眼那碗油腻的味噌汤,胃里一阵痉挛,恶心感直冲喉头。
「我…不太舒服,能帮我叫医护官吗?」他抬起苍白的脸,尝试着请求。这并非完全伪装,他的确感觉糟糕透顶。
部长冷笑一声:「别耍花样了,可门良。装病这一套在我们这行不通。高桥警部补吩咐了,要特别关照你,直到你愿意说出实话为止。」他刻意加重了「关照」二字,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可门良的心沉了下去。高桥显然已经认定他在隐瞒,并且可能将他记忆的混乱视为一种策略。这种关照意味着更频繁丶更长时间的疲劳审讯,以及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人道对待都可能被剥夺。
他沉默地拿起饭团,勉强咬了一口。冰冷的米饭在口中如同嚼蜡,难以下咽。他知道自己必须补充体力,无论多麽困难。逃出去的念头,像一株在绝境中顽强生长的毒草,早已在他心中扎根。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以一个「三亿元劫案独犯」的名义,烂在这不见天日的拘留所里。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一个他想再见一面的人。
然而,凭他现在这副病弱的身体,如何对抗这铜墙铁壁?
时间在痛苦与煎熬中缓慢流逝。晚餐几乎原封不动地被收走。部长离开时,那充满怀疑与警告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可门良背上。
拘留室再次恢复死寂。头痛并未减轻,反而因为饥饿和虚弱加剧了。他开始发冷,即使蜷缩起来也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旅馆房间,野々村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那带着枪茧的手指在他皮肤上留下粗粝的触感…
「…修二…」他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名字,随即猛地惊醒,冷汗涔涔。该死,为什麽在这种时候,想的全是这些?
就在这时,走廊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门锁再次被打开。进来的除了刚才那名巡查部长,还有一名较为年轻丶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的巡查。
「可门良,起来。进行晚间点名和身体检查。」部长命令道。
可门良心中微微一动。身体检查通常只是在入所时进行一次,晚间点名也多在门外完成。这不寻常的举动,是更高强度的「关照」,还是…?
他顺从地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年轻的巡查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他,却被部长用眼神制止。
「站好。」部长走上前,开始粗略地检查他的口袋丶袖口,甚至要求他张开嘴检查。「听说你很会利用一些小东西,我们得格外小心。」
可门良配合地张开嘴,心中却在急速思考。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年轻巡查的脸,发现对方似乎有些紧张,眼神不敢与他直视,手指不安地捏着记录板。
检查完毕,部长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老实待着!」他再次警告,然後示意年轻巡查一起离开。
就在铁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可门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压抑的丶极度痛苦的呻吟,整个人软软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
「喂!你怎麽了?」年轻巡查惊呼一声,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想要查看。
「别过去!」部长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地盯着地上抽搐的可门良。「可能是装的!」
「但是…前辈,他看起来很痛苦!脸色好可怕!」年轻巡查看着可门良那张因痛苦而扭曲丶冷汗淋漓的脸,以及他嘴角不受控制流下的唾液,语气充满了犹豫和担忧。可门良的表演并非全无破绽,但他此刻真实的病态和刻意诱发的生理反应(他暗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并用意志力强迫身体颤抖),混合在一起,产生了极具说服力的效果。
可门良的抽搐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丶彷佛窒息的声音,双眼翻白。
「他…他好像呼吸不过来了!会不会是癫痫?」年轻巡查的声音带上了惊慌。他受过的训练告诉他,这种情况不能置之不理。
部长皱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他也无法百分百确定这是否是演技。如果犯人真的在拘留期间因病死亡,尤其是可能还未结案的重要嫌疑人,他们所有人都会惹上大麻烦。
「…你去叫医护官!快!」部长最终对年轻巡查下令,他自己则保持距离,警惕地盯着地上的可门良。
「是!」年轻巡查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跑开,脚步声迅速远去。
现在,只剩下部长和看似意识不清的可门良。
部长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口,保持着安全距离,冷眼旁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可门良维持着抽搐和痛苦的姿态,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必须在医护官和更多人到来之前…
他计算着年轻巡查来回的时间,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逝。头痛和眩晕是真实的,虚弱也是真实的,他必须将这些劣势转化为机会。
终於,他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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