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老朱:一万年太久,只杀朝夕【为盟(1 / 2)
第156章 老朱:一万年太久,只杀朝夕【为盟主AyeSire7加更2】
朱允熥被带往了北五所。
华盖殿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光线被掐断,也将门外那滩刺目的血迹和惊心动魄的喧嚣隔绝在外。
殿内,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老朱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殿门,高大的身躯在空旷的大殿中投下长长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佝偻和孤寂。
他缓缓抬起刚才扇了朱允熥耳光的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孙儿脸颊的温度和血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朱允熥那嘶哑却决绝的诘问,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中反覆回荡。
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尖锐,狠狠地撞击着他那颗被层层权谋和猜忌包裹的帝王之心。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是啊.若有人害了咱爹.咱会怎麽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会用最酷烈丶最残忍的手段,将凶手及其九族碾为齑粉!
他会让整个天下都知道,动他朱重八的亲人,会是什麽下场!
【那麽.标儿呢?】
【标儿是咱的儿子,是咱倾注了无数心血丶寄予了整个江山的继承人!】
【如果标儿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咱这个父亲,又该如何?】
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混合着巨大悲痛丶滔天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羞愧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丶灼烧。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朝局失控丶针对儿子们可能的不臣之心丶针对张飙的疯狂挑衅。
但此刻,朱允熥用最惨烈的方式,将『父亲』这个身份该有的丶最原始的悲痛和复仇欲,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御案上。
那里,放着那个染血的铁盒,以及刚刚誊抄出来的丶墨迹未乾的副本。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渴望丶恐惧丶愤怒丶猜忌.种种情绪交织其中。
他知道,一旦翻开,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他更知道,如果朱标真是冤死的,而他这个父亲却因为恐惧真相,或者顾全所谓的『大局』而选择避重就轻,那他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他标儿?去见他婆娘?
良久
他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所有的犹豫被强行压下,重新被那种冰封般的帝王意志所取代。
【什麽千秋万代?!】
【一万年太久,咱只杀朝夕!】
他一步一步走回龙椅,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对侍立一旁丶大气不敢出的心腹太监吩咐道:「传宋忠!」
宋忠很快去而复返,身上还带着殿外的寒气,恭敬垂首:「皇上。」
蒋瓛不在,他这个锦衣卫千户,就是老朱的'新马仔'。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问:「汤和与常升,到何处了?」
「回皇上,已接到谕旨,正快马加鞭赶来,预计一刻钟内可从西华门入宫。」
「嗯。」
老朱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太医呢?」
「都已到偏殿候旨,按您的吩咐,分开看管,无人交谈。」
「好。」
老朱的目光扫向那铁盒:
「经历司那边,派绝对可靠的人去送副本,告诉那几位勘验之人,咱要的是他们的『眼』,和他们的『嘴』,不是他们的『心』!」
「看完,给咱一个『看过』的回执即可。多馀的话,一句都不准问,更不准议!」
「臣明白!」
宋忠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要将知情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还有!」
老朱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
「东宫那边,给咱盯死了!一只苍蝇飞进去飞出来,咱都要知道!」
「吕氏那边,尤其给咱看紧点!」
「允炆身边伺候的所有人,也给咱彻查底细!凡是近期与宫外有异常接触的,一律先拿下再说!」
他的多疑和冷酷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允熥的话像一根刺,虽然他不全信,但足以让他对东宫丶对吕氏升起最高的警惕。
他甚至怀疑,朱允熥今天的举动,背后是否也有吕氏故意纵容,甚至逼迫的影子,想借刀杀人?
毕竟之前吕氏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是!臣立刻去办!」
宋忠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知道真正的腥风血雨要来了。
而宋忠退下之后,老朱并没有立刻去翻阅那誊抄本。
他需要等,等汤和与常升。
这两个人,一个是功勋卓着丶几乎与他一起打下江山丶且深知他脾气的老兄弟,一个是朱标嫡妻的弟弟丶允熥的亲舅爷。
有他们在一旁见证,既能帮他验证真伪,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形的制约和压力。
逼他这个皇帝丶父亲,必须公正地去面对可能的结果。
这种等待是煎熬的。
殿内烛火噼啪作响,每一次轻微的响动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那铁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朱标生前的音容笑貌,闪过他病重时的虚弱模样,闪过那些御医闪烁的言辞,闪过陕西送来的『祥瑞』奏报,闪过老二次次在封地胡作非为却被轻轻放过的消息
无数原本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相互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终于!
殿外传来了通禀声:「皇上,信国公丶开国公到了。」
「宣!」
老朱猛地停下手指,坐直了身体,脸上所有犹豫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属于洪武大帝的冷硬和威严。
汤和与常升快步走进殿内,两人显然都已知晓发生了大事,脸色极其凝重。
尤其是常升,看到御案上的铁盒和殿门口尚未完全清理乾净的血迹,眼皮更是狂跳不止。
「臣,汤和丶常升,叩见皇上!」
「起来吧。」
老朱挥挥手,没有多馀的寒暄,直接指向御案上的誊抄本:
「这里有些东西,关乎标儿的死因。你们两个,现在就给咱看,仔细地看!看完之后,告诉咱,你们怎麽看。」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
汤和与常升心中巨震,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惊骇。
他们不敢多问,立刻上前,各自拿起一份誊抄本,就着烛光,屏息凝神地翻阅起来。
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三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老朱的目光则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两人的脸,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在观察,在判断。
判断这些证据的真伪。
也在判断,眼前这两个人,在看到这些可能动摇国本的东西时,最真实的反应。
帝王的猜忌和多疑,从未一刻停止。
而风暴的核心,那个铁盒,它的秘密,正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被缓缓揭开。
另一边,燕王府。
「世子爷!不好了!」
朱高炽刚将那个烫手山芋般的铁盒藏入书案下最隐秘的暗格,管家惊恐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便在书房外响起:
「锦衣卫!蒋瓛蒋指挥使亲自带人来了!已经到前厅了!说是奉旨.要见您!」
来了?!怎麽来得这麽快?!
朱高炽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压下去的恐惧瞬间再次涌上头顶。
他几乎下意识看了眼藏匿铁盒的地方,确认毫无破绽,才强行稳住心神。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是脸色剧变,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惶。
朱高煦甚至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绷紧,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慌什麽?!」
朱高炽低声呵斥了两个弟弟一句,既是说给他们听,也是给自己打气:
「深呼吸,稳住!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看我眼色行事!」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肥胖的脸上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对朱高燧使了个眼色。
朱高燧立刻会意,打开了书房门。
门外,管家面无人色,汗出如浆。
朱高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被突然到访的锦衣卫惊扰,带着一丝惶恐道:
「蒋指挥使亲至,必有要事。我这就去前厅。二弟丶三弟,你们随我一同前去。」
他必须让两个弟弟都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以免被锦衣卫单独问话露出破绽,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示弱:
【你看,我们兄弟都是老实人.】
很快,兄弟三人就怀着巨大的忐忑,朝着前厅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雷池之上。
而那个刚刚被藏起来的铁盒,仿佛在他们身后散发着无形的丶致命的热量。
前厅。
蒋瓛一身暗色蟒袍,按刀挺立,脸色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丝毫表情。
他身后站着四名眼神锐利丶气息阴冷的锦衣卫缇骑,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强大的压迫感让宽敞的前厅显得异常逼仄。
看到朱高炽三人出来,蒋瓛只是微微抱拳,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起伏:
「奉皇上口谕,问燕王府世子朱高炽话。」
朱高炽连忙躬身,胖脸上堆满了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
「臣,朱高炽,恭听圣谕。」
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突然被锦衣卫头子找上门来的藩王世子该有的反应,演绎得淋漓尽致。
蒋瓛的目光如同鹰隼,缓缓扫过朱高炽努力保持镇定却难掩仓皇的脸,又扫过他身后明显紧张丶眼神躲闪的朱高燧和虽然强作镇定但身体微微前倾丶隐含戒备的朱高煦。
「皇上问——!」
蒋瓛朗声开口,字句清晰,如同冰珠砸地:
「其二弟朱高煦,今日为何恰好出现在允熥殿下丶明月郡主丶明玉郡主仪仗附近?世子需据实回话,其今日行踪丶所为何事丶所见何人?」
「一一奏来!」
第一个问题就直接而尖锐,直指核心!
朱高炽心头狂跳。
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恼怒。
他侧过头,带着兄长的责备瞪了朱高煦一眼,才回过头对蒋瓛赔着小心道:
「回指挥使,此事都怪臣管教不严!」
「臣这二弟,性情鲁莽,只知武事,疏于礼数!」
「定是又耐不住府中寂寞,偷偷溜出府去与人切磋武艺,或是去街市闲逛,惊扰了殿下车驾!」
他巧妙地将朱高煦的行踪定性为鲁莽贪玩丶偶遇,绝口不提任何可能的刻意行为,更将救人轻描淡写为惊扰。
「哦?只是闲逛?」
蒋瓛的目光转向朱高煦,带着审视:「二王子,你自己说,今日出府,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朱高煦感受到压力,按照大哥事先叮嘱,硬着头皮,故作坦荡又带点不耐烦地道:
「也没去哪!就是在府里憋得慌,从西边角门出去,想去城西校场看看有没有熟人切磋,结果路上碰到疯牛惊驾,我就顺手把那畜生捶死了!怎麽了?救人还救出错了?」
他刻意突出了城西校场,语气莽撞,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蒋瓛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但朱高煦强忍着心虚,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片刻,蒋瓛收回目光,不再追问细节,转而抛出第二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却更显杀机:
「皇上再问:近日朝堂不宁,傅友文丶茹瑺等人贪腐结党,罪证确凿,更于朝会之上狂悖攀咬,语涉亲王,动摇国本。世子久居京畿,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更毒!
直接询问政治立场,逼他表态,甚至可能是在试探燕王府是否与傅友文等人有牵连!
朱高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句话答不好,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只见他脸上立刻露出愤慨之色,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赤诚的激动:
「回指挥使!傅友文丶茹瑺等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罪大恶极!」
「臣虽深居简出,亦有所耳闻,深感震惊与愤慨!」
「此等蠹虫,竟还敢当庭污蔑攀咬,玷污亲王清誉,实乃罪加一等,死有馀辜!」
他先旗帜鲜明地批判傅友文等人,然后话锋一转,巧妙地将语涉亲王,定义为污蔑攀咬。
这样,既撇清了藩王集体,也隐含了替自家辩解的意思。
「皇上圣明烛照,乾坤独断,必能肃清奸佞,还朝堂清明!」
「臣等藩邸子弟,唯愿恪守封国本分,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他最后不忘表忠心,将姿态放得极低。
蒋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是否满意这个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他问出了第三个,也是最意味深长的问题:
「皇上最后问」
蒋瓛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让人心悸:
「允熥丶明月丶明玉三位殿下今日受惊,皇上心甚怜之。」
「然,朱高煦救驾有功,亦当赏罚分明。世子以为,该如何赏赐你这位二弟,方才妥当?」
来了!最致命的问题!
这个问题看似问赏赐,实则是在试探:
1.燕王府如何看待朱标一脉?是怜悯?是亲近?还是避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