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皇帝这是要无差别攻击吗?!【为盟(2 / 2)
老朱替他说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老四教出来的好儿子,跟他一样,滑头!」
这话里的意味,让蒋瓛后背发凉。
但他很快又补充道:「另外,臣在回宫的路上,又被世子朱高炽拦下。其带着朱高煦丶朱高燧,声称……」
「声称什麽?!」
老朱不耐烦地喝问道。
「回皇上!」
蒋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
「世子朱高炽声称其二弟朱高煦在今日制服疯牛混乱之时,被人塞了一个油布包裹!内藏一铁盒!他们不敢私留,特此呈交臣,上交圣听!」
说着,他双手颤抖地举起一个用普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正物件。
「什麽?!」
「又一个铁盒?!」
殿内的老朱丶汤和丶常升,以及门口的宋忠,全都愣住了!
宋忠猛地回头看向老朱。
老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仿佛被极大的错愕和更深沉的惊疑所取代!
又一个铁盒?在朱高煦那里?也是混乱中被塞入的?
这……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拿过来!」
老朱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那名老太监立刻从蒋瓛手中夺过油布包,快速检查了一下外观和重量,确认无明显危险后,才快步呈到御前。
老朱没有立刻去碰,而是对汤和与常升道:「你们也过来!」
三人围着御案,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新出现的油布包上。
老朱深吸一口气,亲手解开了油布。
里面露出的,果然也是一个样式古朴丶没有任何纹饰的生铁盒子!
与朱允熥带来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老朱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掰开了铁盒的扣盖。
盒子里,同样是几本帐册和一些信函。
汤和与常升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就着烛光快速翻阅。
这一次,两人的脸色不再是疑惑,而是瞬间变得无比震惊和骇然。
常升甚至失声低呼:「这……这是……」
汤和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老朱,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皇上!这……这个铁盒里记录的,全是关于陕西的帐目!」
「时间丶地点丶人物丶经手官员丶甚至具体数额丶物资流向……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与朝廷档案和秦王奏报完全吻合!」
「这……这应该是原本缺失的那部分!」
说着,他指着其中一页,声音发颤:「您看!这里记录的军械『非常规调拨』,接收方的批核印信丶核销记录一应俱全!」
「与之前那个铁盒里孤零零的记录完全不同!」
「还有这些!」
常升也激动地补充道:
「关于陕西官员结党丶插手地方事务丶甚至与京中某些官员往来的记录,具体到人名丶职务丶时间丶贿赂金额丶谈话内容……极其详尽!绝非风闻!」
「皇上!您看!两个铁盒的内容截然不同!」
汤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和恐惧:
「朱允熥殿下带来的,东宫部分为真,陕西部分为假且残缺!燕王府上交的这个,则补全了所有关于陕西的真实罪证!」
「这是有人……将完整的帐册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两位皇孙!」
轰——!
这个结论,如同一声惊雷,在老朱的脑海中炸开!
所有的愤怒丶猜忌丶疑惑,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撞得粉碎!
不是作假!不是栽赃!是真的!
两份都是真的!只是被人为分开了!
为什麽要分开?
一瞬间,老朱就明白了!
交出『东宫用度异常』那部分证据,是想借朱允熥的手,揭开太子死因的盖子,但又怕引火烧身,或者怕皇帝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而压下此事.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将陕西那部分的证据交给另一方?并顺便提供了残缺的『东宫用度异常』,暗示对方还有一个铁盒!
而得到陕西部分的人,或许原本不想卷入,但看到朱允熥已经豁出一切捅破了天,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为了自保,或者为了别的目的,才被迫交出来?
无论动机如何,此刻,两个铁盒合在一起,已然构成了一幅完整丶清晰丶细节详实到令人发指的罪证链!
直指东宫深处的丑恶!也直指陕西的黑暗和藩王的不臣之心!
好好好!
好个心思缜密的贼子!
老朱气得眼前发黑,身体也不由微微晃了一下,被蒋瓛下意识地扶住。
但他却一把推开了蒋瓛,脸色阴晴不定,浑身杀意凛然。
【张飙!你他娘的培训的都是些什麽人!?】
【他们不是咱的臣子吗?!这是有多不信任咱?!】
【还有!你个狗东西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盯上允熥了?!什麽狗屁的好人大哥!什麽送猪头肉!?】
【算计!这都是算计!】
【你知道咱不可能杀允熥,所以故意接近他,然后想办法把铁盒交给他】
【你知道送饭的是朱高燧,所以想把老四也拖下水?】
【如果咱不信允熥,那老四手里的铁盒.就是扳倒老二丶老三的铁证!?】
「哈哈哈哈——!」
想通了一切的老朱,怒极反笑。
【咱草泥马!你个大煞笔!竟敢算计咱,算计咱的儿孙到如此地步!?】
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过后,是极致的冷漠和滔天的杀意,却听老朱立刻道:「蒋瓛!」
「臣在!」
「去!立刻去诏狱!告诉张飙!咱要他的供状!」
「咱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咱说清楚!如果他不说!就让他和他的五个手下!一起去死!」
蒋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皇上这是认可了赵丰满等人拼死送出的情报是真的。
「是!」
「还有!」
老朱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并排放在御案上的铁盒,眼中风暴肆虐:
「第一,立刻秘密控制所有陕西都司近年来的进京人员名单,尤其是洪武二十五年初至今的所有人员,一个不漏!」
「暗中核查他们与秦王府,与京城各衙门的的所有往来!给咱盯死秦王府在京的一切动静!」
「第二,给咱查!彻查东宫典药局!」
「所有洪武二十五年当值人员,无论生死,给咱把他们的底细丶人际关系丶甚至祖坟都给刨出来!」
「尤其是那个落井的王福,他生前与谁交往甚密?家眷现在何处?他一个内侍,如何能绕过层层监管,弄进这麽多东西?!」
「第三,将盒中那块明黄丝绸,秘密交由尚衣监最老道的工匠查验,咱要知道它的具体产地丶织造年份丶以及……最初是供给哪位亲王或勋贵的份例!」
「第四!」
他又看了眼那两个铁盒,道:
「增派可靠人手,『保护』好允炆和吕氏。没有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触。咱要确保东宫不再出任何『意外』。」
「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光芒:
「把在京的所有藩王,以及就藩亲王的子嗣丶全部看管起来。没有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联系任何人!」
嘶!
众人听到这四条命令,无不暗中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这是要无差别攻击吗?!
「好了!」
老朱下达完一连串杀气腾腾的命令后,便如同石雕般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
「你们都……先退下吧。咱,要一个人静静。」
「臣等告退。」
汤和丶常升丶蒋瓛丶宋忠如蒙大赦,又心情沉重地行礼退下。
然而,就在常升与汤和即将退出殿门的刹那,老朱看似随意地,又补了一句,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常升。」
常升脚步一顿,连忙转身躬身:「臣在。」
老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眼底深处却锐利如刀:「允熥今日……去祭拜他母亲了?你可知道?」
常升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皇上在这个当口突然问起这个?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隐瞒,老实回答:
「回皇上,臣知晓。允熥殿下孝心可嘉,今日一早便去了常家旧宅祭奠臣姐。」
他刻意强调孝心,试图将行为定性。
「嗯。」
老朱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龙椅扶手,语气依旧平淡,
「这孩子,倒是至情至性。只是……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些。」
他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锁定了常升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方才殿外那般动静.他口口声声喊着要为他父王伸冤,还拿出了些东西。说是,从祭拜之地回来后,便有的。」
轰!
常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皇上这话是什麽意思?!
是在怀疑他常家借允熥祭拜之机,给允熥说了什麽,挑唆他来告御状?
甚至……是在暗示他常家才是这铁盒证据的幕后推手,想借外甥之手,行借刀杀人之实?!
巨大的恐惧和冤枉感瞬间攫住了常升。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急声辩白,声音都因惊恐而变了调:
「皇上明鉴!臣.臣万万不敢!常家对皇上丶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臣姐早逝,臣等唯有尽心看顾允熥姐弟,以求告慰臣姐在天之灵,岂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丶构陷皇室之事啊皇上!」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见了汗珠:
「允熥殿下今日祭拜,只是寻常孝行,臣臣确实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那些东西!若若臣有半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常氏满门愿受雷霆之诛!」
他的反应激烈而惶恐,完全是骤然被泼上滔天脏水后的本能恐惧和辩白,不似作伪。
一旁的汤和也连忙躬身道:
「皇上,开国公一向忠勇耿直,对太子殿下更是情深义重,断不会行此阴私之举。此事恐另有蹊跷,还请皇上明察。」
老朱静静地看着常升惶恐失措地磕头赌咒,听着汤和的求情,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刚才那番话,既是试探,也是敲打。
试探常升和常家是否知情,是否参与。
敲打常升和所有外戚,无论真相如何,都别想趁机兴风作浪。
常升这反应,看似惊慌失措,却也在情理之中。
老朱的多疑让他不会完全相信,但常升的表现至少暂时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起来吧。」
良久,老朱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咱只是随口一问。常家的忠心,咱还是知道的。」
他轻描淡写地将刚才那足以吓死人的质问带过,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只是!」
他话锋微转,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标儿的事,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管好常家的人,也照顾好允熥那孩子。咱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人,利用他的丧父之痛,兴风作浪。明白吗?」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命令。
警告常家安分守己,命令常升看好朱允熥,别再出么蛾子。
「臣明白!臣遵旨!谢皇上信任!」
常升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他知道,常家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去吧。」
老朱又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汤和与常升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华盖殿。
直到走出殿外,被冷风一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和后怕。
殿内,老朱缓缓睁开眼,看着再次紧闭的殿门,眼中寒光闪烁。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铁盒上。
许久,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丶仿佛瞬间抽乾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标儿.爹.好像知道是谁害了你了】
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
峰回路转,真相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拼凑完整。
而另一边,都察院,一位值夜的御史值房。
灯烛未熄。
一名看似愁眉不展丶正在连夜撰写弹劾张飙奏章的中年御史,听到窗外传来的三声『猫头鹰』叫。
他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只见他迅速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早已拟好的丶言辞更加激烈丶更具煽动性的稿子,替换了桌上的那份。
稿子的标题赫然是——
《请斩国贼张飙以正视听安天下士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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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哈,要晚点,刚到家,吃个饭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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