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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养尊处优,早把市井气洗成通身贵胄,谁还看得出她曾是欢场老鸨?
云烟回宫,澹擎苍立在阶前候她。
十年过去,岁月未曾折损他英俊面容分毫。三十八岁的澹擎苍立于阶前,身姿挺拔如松,眉骨英挺,依旧有天神般的威仪与俊朗。云烟看着他。
澹擎苍也看着她。时光对她似乎格外仁慈,不见纹路爬上眉梢眼角,清透皎然未曾沾染岁月风霜。她的年轻,愈发牵扯出澹擎苍心底深处隐秘的忧惧。
他一直在服食秘制的丹药,命太医调理驻颜汤方,连眼角细微的皱痕都如临大敌。
皆因心头横亘着那十年光轮的沟壑。他怕老去,怕这身躯承载不住岁月的侵蚀,更怕云烟终有一日,会因他形容的衰老而生出疏远与厌嫌。
“我长你十岁,”他曾于灯下执她素手,声音低得近乎呢喃,“若我老态龙钟,你却玉貌朱颜,岂不……”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下。
云烟指尖拂过他依旧紧致的下颌线:“人固然要老去,何必要在意这些。”
他喉间滚出一声叹息。
这一年冬日。隆冬朔风卷着雪粒子,敲得琉璃瓦叮当作响。一树红梅在白茫茫的宫苑里开得正盛,火焰般灼人眼目。
澹擎苍方批完最后一本奏疏,步出殿外,抬眼便见云烟竟立于梅树之上,素手折梅。寒意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脉,浓眉紧锁:“下来!怎的自己去摘,若是摔着怎生是好!”声调都绷成弦,浸满紧张。
云烟冲他扬起一串明灿笑意,颊边呵出团团白雾:“不会……”话音未落,足下枝桠发出脆响,猝不及防地断裂!
擎苍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化作一道玄色惊雷,整个人向前猛扑过去!他撞破空气寒风,双臂稳稳地、不顾一切地,将坠落的云烟满怀接入怀中。
“砰!”
沉闷的钝响炸开在雪地上,激起飞絮如霰。云烟安然无恙地跌在澹擎苍温热的胸膛上。
澹擎苍以身作垫,重重摔在松软的雪堆里,雪花四溅。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嘴角正欲为接住了她而勾起一丝放松的笑意。
一股冰寒刺骨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如淬毒钢锥直直贯入左胸!剧痛太过干脆猛烈,霎时抽空了他所有力气,眼前一片墨黑金花乱溅。
云烟失很快便发现,澹擎苍胸前,竟缓缓渗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一根被踩折后削尖如匕,隐埋在厚雪下的枯枝木签,不偏不倚,正深深刺入了他心口的位置!
澹擎苍欲说话,喉咙深处只发出短促气音,窒息的剧痛,吸气都仿佛拉扯着脏腑。他竭力抬起眼帘,目光牢牢云烟的脸上。
嘴唇吃力地,轻微地翕动,凝聚了毕生所有不舍与未尽之言,最终只艰难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云……烟……”
他眼里的炽热光彩,如同烛芯猛地向上蹿起最后的光焰,随这两字吐尽,便倏忽熄灭了,散入寂冷的寒风里。
“云烟”两字,是澹擎苍最后的遗言。
皇帝被木签插中心口,当场死亡。崩逝的消息如同寒潮刹那冻结了整座禁宫。
木签直刺透心脏,寻常人或许尚有一线挣扎之机,于澹擎苍,便是直穿命门的阎罗贴。因他那颗心脏,曾取过一月心头血,承受过致命创伤,早已是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经不起半分摧残。
澹擎苍死了,年仅三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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