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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永别与诡异的提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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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永别与诡异的提议

灰蒙蒙的天空彷佛一块浸饱了水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温特沃斯家族墓园的上空。冰冷的雨丝绵密而持续,无声地浸湿了黑色的丧服,将一切色彩都晕染成黯淡的灰与黑。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丶凋零花朵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丶属於死亡的沉寂气息。

埃德加·温特沃斯伯爵站在新挖掘的墓穴边缘,身形挺拔却摇摇欲坠,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丶即将崩毁的大理石雕像。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血色,昔日炽热如火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紧紧盯着那具华贵却承载着无尽悲痛的桃花心木棺椁。雨水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滑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与他脸上难以分辨是雨是泪的水痕交汇。

亚瑟·米勒,温特沃斯宅邸的总管,身着笔挺的黑色制服,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滴着水珠的紫杉树下,尽职地统筹着葬礼的细节。他低声指示着仆人,安排宾客的马车顺序,确保一切表面上看起来仍维持着贵族应有的体面与秩序。然而,他的内心却远不如外表那般冷静。

「上帝啊,这雨到底要下到什麽时候?」亚瑟在心底无声地咆哮,一边不动声色地抹去溅到脸上的冰冷雨水。「这鬼天气简直是雪上加霜。看看伯爵大人……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跟着躺进那个坑里。奥利维亚先生……唉,可怜的人,他终於从那该死的肺痨痛苦中解脱了,却留下伯爵独自在这地狱里煎熬。」他的目光无法从伯爵那破碎的身影上移开,一股尖锐的心痛感攫住了他,远超过对这场混乱葬礼的烦躁。

棺木开始由几名强壮的仆人缓缓放入墓穴。绳索摩擦着滑轮,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吱呀声,每一次下放都像是在伯爵紧绷的神经上锯割。亚瑟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伯爵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望的张力,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雷鸣。

当棺木终於触及墓穴底部,发出一声闷响时,那声响彷佛击碎了埃德加伯爵最後的理智防线。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猛地挣脱了身旁试图搀扶他的老牧师,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敞开的丶散发着湿冷泥土气息的墓穴。

「奥利维亚!不——别离开我!你不能——」他的哭喊破碎而凄厉,在寂静的墓园中回荡,令人闻之心碎。

「伯爵大人!」亚瑟惊呼出声,立刻冲上前去。其他仆人也慌忙上前试图阻止。

但伯爵的动作太快太决绝。他半个身子几乎探入墓穴,苍白修长的手指徒劳地抓向那冰冷的棺盖,彷佛想将它掀开,将里面的人重新夺回人间。粗糙的桃花心木边缘瞬间划破了他掌心娇贵的皮肤,鲜红的血珠顷刻间涌出,滴落在深色的棺木和潮湿的泥土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快!快扶住伯爵大人!」亚瑟焦急地指挥着,内心早已乱成一团。「该死!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根本承受不住!这伤口……但愿别感染!这见鬼的天气,见鬼的肺痨,见鬼的一切!」他一边咒骂着命运的残酷,一边和其他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伯爵从墓穴边缘拉回来。伯爵仍在挣扎,力气大得惊人,眼神狂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里,对手上的伤口和周围的混乱浑然不觉。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雨幕里。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宜却款式陈旧的黑色大衣,手持一把巨大的黑伞,伞面倾斜,遮挡了大半面容。他彷佛是从浓雾和雨丝中凝结出来的一般,没有乘坐任何明显的交通工具,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时到来的。

亚瑟正忙着用手帕按压伯爵不断流血的手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起。他抬起头,恰好对上那个陌生来客。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双异常锐利丶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以及一张挂着一丝难以捉摸表情的苍白脸孔。那眼神让亚瑟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他是谁?」亚瑟皱眉,内心警铃大作。「宾客名单上应该没有这号人物。这种气场……绝非善类。他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哥德式恐怖小说里走出来的配角。」

陌生男人无视了亚瑟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被众人搀扶着丶仍在低声啜泣的埃德加伯爵。他的脚步轻得像猫,在湿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在伯爵面前停下,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丶穿透雨声的清晰度,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滑入耳膜:「温特沃斯伯爵阁下,请节哀。为您失去如此璀璨的明珠感到遗憾。」

伯爵茫然地抬起头,泪水和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眼中只有一片空白绝望。

男人继续低语,声音充满了一种诱惑般的磁性:「然而,目睹您如此深刻的悲痛,或许……我冒昧提供一个并非全然传统的选择。一个能让您所爱之人,以某种……更为永恒的完美形式,继续陪伴您的方法。并非虚无的安慰,而是……确切的存在。」

亚瑟离得最近,勉强听清了那低语的片段。他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什麽鬼东西?永恒的完美形式?确切的存在?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麽?听起来邪门得很!」他几乎想立刻插话,请这个来路不明的怪人离开,但伯爵的反应却让他僵在原地。

原本眼神空洞的伯爵,在听到那几句话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眼中猛地迸发出一种骇人的丶混合着绝望与疯狂希望的光芒。他反手紧紧抓住那陌生男人的手臂,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完全不顾自己仍在流血的手掌染红了对方的黑色大衣袖口。

「你说什麽?」伯爵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却充满了急切的渴求,「什麽方法?告诉我!无论是什麽!无论需要什麽代价!」

陌生男人——克劳利医生——嘴角那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平静地回视伯爵狂热的目光,声音依旧低沉而平稳:「细节不便在此详谈,阁下。这需要绝对的谨慎与私密。但我向您保证,这是一门极为精密的艺术,能超越凡俗生命的脆弱与短暂。我能让奥利维亚先生……保持他最美丽的模样,彷佛只是陷入了宁静的沉睡,永远留在您身边。」

「艺术?沉睡?永远?」亚瑟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内心疯狂吐槽。「这听起来简直是疯了!是对上帝和自然的公然亵渎!这家伙是个骗子?还是更糟的什麽东西?伯爵大人,求您别听他的!他只是在利用您的悲痛!」

然而,彻底被悲痛吞噬的埃德加伯爵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克劳利医生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沉的渴望与执念。他无法接受奥利维亚就这样化为尘土,无法忍受那张美丽容颜从此只存在於记忆之中。

「好……好!我答应!无论你要什麽!」伯爵几乎是抢着回答,生怕对方反悔一般,「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做到!只要他能留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急切,眼中燃烧着不祥的火焰。

克劳利医生微微颔首,彷佛一切尽在掌握。「很好。我会再与您联系,安排後续。请您务必……保重身体。未来需要您坚强的意志。」他意味深长地说完,轻轻却坚定地抽回了被伯爵紧抓的手臂。那苍白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几道鲜明的血指印,看起来异常刺眼。

医生不再多言,甚至没有再看亚瑟或其他任何人一眼,转身撑着他那把大黑伞,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越来越浓的雨雾和阴影之中,彷佛从未出现过。

葬礼的後续在一片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泥土被铲起,覆盖在那华美的棺木上,彻底掩埋了奥利维亚·温特沃斯曾经存在於世间的最後实体。宾客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同情丶恐惧丶好奇丶以及一丝对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诡异男子的猜测——纷纷乘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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