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庄雅婷(2 / 2)
“坐。”他指了指桌前的两把椅子。
庄雅婷和胡彦祖对视一眼,默默坐下。庄雅婷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收紧,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裤子的边缘,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胡彦祖则翘着二郎腿,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姿态轻松得像是在自家客厅。
“本季度的存款任务,你们俩都知道情况……形势不容乐观。”李国华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彦祖,你家里资源不错,柜台业务也上手快,客户维护得好,任务完成问题不大。”
胡彦祖点了点头,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几乎藏不住:“谢谢行长肯定,我会继续跟进好客户的。”
李国华的目光转向庄雅婷,语气略微加重:“但雅婷,你的存款指标要求月日均50万,我看了一下你离考核标准差得远。实习期就剩一个月了,你得加把劲了。”
庄雅婷的心猛地一沉,直坠谷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声音。她每天在大堂,接触的不是咨询业务就是帮忙填单取号,根本没有任何直接拉存款的机会。对相比之下,胡彦祖不仅有本地关系网,还有柜员的便利条件,简直是天壤之别。这考核标准本身就像个笑话。
她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颤抖:“行长,我……我会想办法的。”
“雅婷,你的困难,我不是不了解。”李国华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语气放缓,却更令人窒息,“但规矩就是规矩,存款任务是衡量员工价值的重要标准。我不是针对你,每个人都有份,我的任务比你重多了。这也是对你能力的考核。”
“我…”庄雅婷的嘴唇动了动,却挤不出一个字,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擦得光亮的鞋尖,感觉脊背有冷汗渗出。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李国华忽然又向前倾身,手肘支在桌面上,语气突然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雅婷啊,银行这行,靠的可不只是死干活。关系丶资源丶手段,这些才是关键。你要是真想留下来,我倒可以给你指条路。”
庄雅婷猛地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行长,您请说。”
李国华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从一叠名片中精准地抽出一张,平滑地推到桌沿。烫金的字体印着一个名字:王振华,头衔是“金华泰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
“王振华王总,是我们行的重点客户,手头有不少流动资金。”李国华顿了顿,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欣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今晚我约了他吃饭,谈点业务。你和我一起去吧。”
庄雅婷彻底愣住了。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名片,却像被烫到般猛地一颤。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李国华话语里赤裸的暗示和那双藏在镜片后算计的眼睛,让她瞬间明白了这“吃饭”的真正含义。她的心跳加速,脸上却强装镇定,她的声音干涩得发哑:“行长,这…这恐怕不合适…”
“雅婷,”李国华打断她,语气骤然冷硬,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机会我给你了,抓不抓得住看你自己。银行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业绩,没有价值,谁也保不住你。好好想清楚。”
胡彦祖在一旁事不关己地低头划着手机屏幕,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庄雅婷的视线落在那张烫金的名片上,那名字仿佛带着嘲讽的魔力,灼烧着她的掌心。喉咙干得发紧,她缓缓收拢手指,将那张硬质的卡片死死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明白了,行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国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挥了挥手:“行了,出去工作吧。雅婷,晚上下班等我一起走。”
庄雅婷走出办公室,脚步有些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胡彦祖跟在她身后带上门,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别太紧张,雅婷,行长就是给你点压力,让你积极点。”
庄雅婷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他。她的眼神复杂,混杂着被羞辱的愤怒和深沉的无力:“压力?彦祖,你听得清清楚楚!他让我去陪客户吃饭!你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应酬?只是压力?”
胡彦祖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插进裤兜,笑得玩世不恭:“这行不就这样嘛,表面光鲜亮丽,底下谁没点见不得光的门道?你要是不愿意,自己想办法搞定存款呗。”
“另想办法?”庄雅婷的声音提高了半度,随即又压低,像是怕被人听见,“我一个外地人,哪来的办法?你有本地关系网,客户随便拉拉就够了,我呢?我有什么?”
胡彦祖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震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软了几分:“行吧,算我多嘴。你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就跟行长说清楚呗。”
庄雅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不再说话。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名片,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些凸起的烫金字体。她的内心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愤怒和屈辱,另一半却是深深的无力。她知道,如果不按李国华的“建议”去做,她的实习期很可能就此结束,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都将付诸东流。
她回到大堂岗位,机械地微笑着接待客户,脑海里却全是那张名片和李国华意味深长的眼神。夕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盛满了挣扎与无助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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