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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早上,连声招呼也来不及打,便又走了。

倘若不是每日早上起来,衣领都被他夜里的泪湿透,床单又都换了一遭,她简直无法确信他当真来过。

他的眼泪,她明白,但是床单呢?

有一日他终于得了空,白日里来看她,站在桌边替她研墨,她随口问:“我倒是一直奇怪,你自己睡的时候,也是每日都要将床单换一遭吗?”

他不知为何,捏着墨条骤然沉默了许久,最后淡淡道:“你不要问。”

他那讳莫如深的语调,倒更让她好奇:“不要问?”

他只是重复:“你不要问。”

她眨眨眼,隐约品出来一点不对。

直到有天清早,即便有顾怀瑾在身侧抱着她,她也醒得早了些,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没想到,猝不及防地刮上了什么东西。

南琼霜:……

她这时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是为何。

她也当真是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男人,可以天天跟心上人同床共枕,成了这个样子,都不越雷池一步的。

他是真君子,但是真君子克她。

这样拖下去,恐怕非卡在三月之期不可。

于是,某个晚上,她终于叫顾怀瑾发现了她这些日子写的东西。

是她列出的在山上最后想做的事、下山前想准备的东西、下山之后的打算。

那一日,他捏着那一沓薄软的宣纸,站在花窗前,仿佛读不懂似的,从头到尾,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到最后,终于将那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放下,回首望她时,脸色已经如鬼一般惨白,却依旧温柔道:

“皎皎,除去这些,还有什么想带走的吗?我去帮你准备。”

她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夜里躺在榻上,他依旧从她背后拥住她,只是搂得更紧,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问:“皎皎下山以后,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我喜欢自由,大约还是回江上做船娘吧,来去自如。”

他吻了吻她耳畔,“原来皎皎喜欢自由。”

她低低叹息:“这么说,你不想我走吗?”

他只是道:“皎皎,你开心比我开心更重要。”

她说不出话,心里也如一团乱麻。

许久,黑暗里,终于问出一句:“那么,你不怕我忘了你吗?”

那一晚,月亮被云翳遮住了,屋里一点光亮也不见。

什么东西又滚落入她衣领,他搂着她,低低地道:

“怕。”

*

那一个月里,她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没有逼出来。

或许是因为,只要与李玄白无关,她的一切要求,他都愿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他都愿意成全。

包括下山。

到后来,她彻底明白了,顾怀瑾是将“爱是成全”当作箴言的人,不论怎样,在大比之前,她都不可能从他那得到她需要的东西。

她终于放弃了,懒得折腾,也不忍再伤害他。

于是,当他夜里再次猝然惊醒,甚至连她都被带得一激灵醒了过来时,她开始回过身去哄他,伸出手帮他擦去那些温热的泪,由着他把她按在怀里,哪怕垫着他的胳膊,躺得并不舒服。

有时,竟然也会主动去吻他。

连她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想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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