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封的枪膛与凋零的玫瑰（2 / 2）

脚步声丶吼叫声丶以及更多杂乱的枪声从下方楼梯间传来。「他在那！追！」追兵们的叫喊回荡在楼道中。对方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派人包抄过来。

米歇尔放弃楼梯，转身冲向大楼另一侧，利用早已准备好的速降绳索，直接从建筑外墙快速滑降。「该死的手法太快了，」他喃喃道，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子弹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击起阵阵碎石尘土。

他落地翻滚，卸去冲力，随即起身冲入复杂如迷宫般的小巷。「跟上来了吗？」他自问道，听着身後的脚步声。身後，至少五丶六名追兵紧咬不放。「老板死了！抓住那混蛋！」他们吼叫着。

激烈的街头追杀就此展开。米歇尔凭藉对城市暗巷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体能，不断变换方向，利用垃圾桶丶停放的车辆作为掩护，偶尔回身用随身携带的紧凑型冲锋枪进行短点射还击，精准地放倒了两名追得最近的枪手。「倒下吧，」他低语道，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无比。

但对方人数众多，火力凶猛，显然不惜一切代价要为老板报仇。「分散！从左边包抄！」领头的保镖命令道，他的声音在巷弄中回荡。

伊莱的盲杖尖端触碰到一片湿软的废纸，他绕了过去。空气中的气味变得复杂：腐烂食物的酸臭丶潮湿霉味丶还有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他微微蹙眉，脚步未停，但所有的感官瞬间提升了一个警戒等级。

他的听力捕捉到几个街区外隐约传来的丶不同寻常的喧嚣声，似乎混合了叫喊和轮胎摩擦的声音，但距离尚远，无法分辨细节。「那是什麽声音？」伊莱自言自语道，倾听着远处的混乱。「听起来像麻烦。最好避开。」

他继续自己的路线，像往常一样，用非视觉的方式「阅读」着这条他熟悉的巷弄。夕阳正在快速下沉，温度开始下降，夜晚的寒意逐渐渗透进这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

对他而言，白昼与黑夜的视觉差异并不存在，但温度的变化丶空气流动的改变丶甚至夜间出没的动物和人类活动所产生的细微声响，都构成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城市画卷。「夜晚的巷子总是更安静，」他喃喃道，「但也更危险。快点回去吧。」他只想尽快结束这短暂的巡视，回到他那充满花香丶温暖而安全的公寓。

一声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近得吓人，米歇尔猛地偏头，子弹擦过他左侧的肩膀外侧。一阵灼热的剧痛传来，并非致命伤，但伤口颇深，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他的深色外套。

他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但强韧的意志力让他立刻稳住身形，继续狂奔。「不能停，」他咬牙对自己说道，「失血会减缓速度，但还能撑。」失血和疼痛开始影响他的速度和判断力。

他凭藉最後的意志，钻进一条更加狭窄丶堆满废弃家具和垃圾的後巷，利用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追兵。但他能听到身後远处传来的叫骂声和搜索声，他们正在逐条巷子排查。「他在这附近！仔细搜！」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着，左肩的伤口不断抽痛，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滑下，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该死的伤口，」他低声咒骂道，「止血……快。」他从急救包中抽出止血绷带，用牙齿和右手勉强进行了简单的加压包扎，但效果有限。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不仅来自伤势和失血，更来自长年累月紧绷神经所带来的深沉倦怠。「撑住，米歇尔，」他对自己说道，「你不是第一次受伤。找到出口。」但意识开始模糊，黑暗在边缘悄然逼近。

伊莱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盲杖尖端触及了一摊与周围污水感觉截然不同的液体。黏稠丶尚未完全凝固，带着一种熟悉的丶令人不安的铁锈腥气——是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巷子里固有的垃圾腐臭，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嗅觉。

「血……新鲜的血，」伊莱低声说道，心跳加速。「这里发生了什麽？」他立刻蹲下身，左手持杖，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指尖在距离地面几公分的高度细微地移动，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和温度的细微差异。

他的超常听力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丶断断续续的艰难呼吸声。在他的感知世界中，一个清晰的轮廓迅速被勾勒出来：一个高大的男性躯体倒卧在垃圾堆旁，生命体徵微弱，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丶火药味丶汗味和一种……冰冷的金属与尘土气息。

「这个人……他受伤了，」伊莱喃喃道，「而且很严重。心跳不稳。」这个人极度危险，伊莱的直觉尖锐地警告着他。陌生的心跳声急促而无力，显示其主人正处於严重失血和虚弱状态。

「我该怎麽办？」他自问道，内心挣扎。「走开？还是……」远处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他们在追他。危险。」

伊莱的动作仅有片刻的迟疑。他的指尖悬停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内心深处的警铃与一种久违的丶几乎被遗忘的冲动相互搏斗。救他，意味着将无法预测的危险引入自己精心维护的平静生活；不救，这条生命将毫无疑问地消逝在这污秽的角落，如同从未存在过。

远处，追捕者的喧嚣声似乎正在朝着这个方向靠近。「快找到他！别让他溜了！」他们的叫喊越来越清晰。时间不容他多做思考。

最终，一种深植於骨子里丶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解释的良知与直觉压倒了一切。「不能就这麽丢下他，」伊莱低声说道，「生命……就像花朵，不能让它凋零。」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摸索着用力按在米歇尔仍在渗血的肩膀伤口上，进行紧急加压。

然後，他费力地将意识已经模糊的米歇尔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力将这个比他健壮得多的男人搀扶起来。「坚持住，」伊莱的声音低沉而镇定，彷佛在安抚一株受惊的植物，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你能听到我吗？深呼吸。跟上我的步伐。」

米歇尔微微睁眼，模糊中发出低吟。「谁……你……」他的声音微弱如风。

「别说话，保存力气，」伊莱回应道，「我带你走。那些人快来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凭藉着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巧妙地避开主路，转入更隐蔽的小径，朝着自己公寓的方向艰难挪动。

身後，那支价值不菲的狙击枪静静地躺在垃圾之中，冰冷的金属枪管折射着城市最後一丝残光，如同一朵凋零在钢铁丛林里的黑色玫瑰。而在他怀中，名为「冰人」的杀手，正一点点流失体温与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

「我们快到了，」伊莱喘息着说道，「再坚持一下。你的伤口在流血，但我们能止住它。」米歇尔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越来越弱。「为什麽……救我？」米歇尔勉强挤出话语。

「因为……这是正确的事，」伊莱简单回应道，他的盲杖在前方探路。「现在，闭嘴，跟我走。」他们的脚步在巷弄中回荡，远离了追兵的叫喊，融入城市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