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顺从,是唯一能走的路(2 / 2)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拒绝,下一刻从北方而来的,就将是整个大明朝不计成本的雷霆一击!
顺从,是唯一能走的路。
面对这股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过往所有的谋略勇气和残忍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郑芝龙对着田尔耕深深地,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标准地拱手作揖。
他根本不相信明朝皇帝会跟他谈什麽「开疆拓海」,在他听来,这更像是对一把刀说「我要用你杀人,你最好锋利一点」。
可他同样感到一阵狂喜!
他曾无数次睡弃朝廷的腐朽与低效,而这位新君却用铁和血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决心。
更重要的是,皇帝竟然派出了锦衣卫指挥使来请他,而不是通过层层官僚体系下达一道圣旨!
在皇帝眼中,他郑芝龙不是一个随意打发的福建游击,而是一个值得他动用最核的暴力机关来直接面对的人物!
这是极致的威镊,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重视?
郑芝龙出身草莽,最是信奉实用二字。
在他看来,朝堂上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所谓君子,与大海里那些叫得欢却没什麽肉的臭鱼烂虾没什麽两样。
而这位新君上台不过一年,动起手来却像是最有经验的老渔夫,每一网下去,都捞的是最肥美的鱼。
晋商八大家,在北地铁货不通的年月里暗通关外走私军械丶粮食丶铁器予建奴。
朝中言官弹劾了多少年,换来的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申伤。
可这位新君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一个月之内,将这八家盘踞山西近百年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连根拔起!
他设在京城的情报网传回来的消息是:主犯凌迟,九族尽灭,家产籍没-手段之酷烈,效率之惊人,让郑芝龙第一次意识到,所有人以为的「山高皇帝远」,已不复存在。
如果说晋商案还有个通敌的大义名分在,那江南粮商案则纯粹是帝王心术的血腥展现。
今年北地大旱,流民四起。
江南的粮商们却囤积居奇,勾结地方官吏,坐视粮价飞涨,意图牟取暴利。
这种事,但凡遇着灾年便再正常不过,可这位皇帝不正常,他直接绕过所有殿前程序,派了田尔耕带着缇骑南下点着名单抓人。
苏州府最大的粮商被抄家时,据说家丁护院还想反抗,结果被缇骑当场格杀,血流成河。
短短半月,江南几个大粮商人头落地,囤积的粮食尽数成为「皇粮」,直接北运。
郑芝龙收到这些消息时,正坐在安平镇的府邸里喝着从西洋人那里换来的上等葡萄酒,他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只觉得杯中的酒液,都变成了血的颜色。
他怕了。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万贯家财,三万部众,在大明皇帝面前,也是一样的脆弱。
皇帝连晋商和江南士绅都敢动,他一个刚刚被招安的海盗头子,又算得了什麽?抗旨的话,晋商和粮商的今天,就是他郑家的明天!
然而,郑芝龙又不得不承认!
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
他郑芝龙能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海盗混成今日的海上霸主,靠的绝不是温良恭俭让,他同样信奉是力量和效率,最是看不起天启朝廷那种文官与宦官互相扯皮国事糜烂的景象。
而这位新君年轻果决,目标明确,杀伐酷烈,他只要结果!为了达成结果,可以不择手段!
跟着这样的主人,风险固然大到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但若是赌对了,得到的回报也必将是前所未有的!
于是,他接了旨,便随着田尔耕踏上了北上之路。
这一路上,郑芝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所乘坐的官船沿运河北上,沿途所过州县,码头秩序井然,盘查的官兵和税吏,远比他记忆中要收敛得多。
郑芝龙看得明白,这并非是地方官府突然转了性,而是皇帝的刀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痛。
此刻,走在通往文华殿的白玉石御道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种无形而又沉重的皇权威压,郑芝龙心中最后的侥幸也已散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源于草莽的狂傲与不羁死死压在心底,心中不自觉涌起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谦卑与专注。
他知道,接下来,他将面对的是一场决定他自己,他整个家族,乃至整个东南海疆未来命运的对话。
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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