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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跨越了时空镌刻在骨血与魂魄之中的血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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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称之为『佐摩银山」。」

佐摩银山!

如果说「石见银山」这个名字还有可能通过某些官方卷宗或市并传闻泄露,那麽「佐摩银山」..:..能知晓这个名字的,无一不是在日本有着极深根基,触角能伸到幕府高层的情报头子!

郑芝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了上来,沿着脊柱一路爬升,让他的后颈汗毛都根根倒竖。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位深居九重看似对海外一无所知的年轻天子,他对倭国的了解,竟然有可能比自己这个纵横东洋十数年的海上霸王,还要深刻,还要精准!

郑芝龙强迫自己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张地图,更不敢去看皇帝的背影,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出那份无法掩饰的惊骇。

内心深处,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地碰撞「皇帝怎麽知道的?德川幕府于二十年前的『元和偃武」之后,便将石见银山收归『天领」,

由幕府派遣『银山奉行』直接管辖,守备之森严,堪比一国之都!

那是德川家的命根子,是他们用来平衡国内大名丶收买人心丶维系统治的根本!

寻常海商能平安抵达长崎港的『唐人屋敷」已是邀天之幸,谁敢去窥探这等禁?我郑家在日本的诸多关系,也只是隐约知道其大概方位,从未能探得其实情——皇帝,皇帝他———」

就在郑芝龙心神剧震之际,朱由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手指,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已经有些失态的郑芝龙,

「看来,郑卿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丝毫炫耀自己博闻强识的得意,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他继续说道:

「倭国现为德川家光治下,已非卿家早年闯荡时的乱世。幕藩体制之下,各大名看似臣服实则暗流涌动。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便是其国虽定,上至将军大名下至武士豪商,却极度依赖我大明之物。」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郑芝龙的耳中,

「生丝丶丝绸丶瓷器丶药材丶书籍,还有糖·离了我大明,他们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名武土,便失了体面,失了威风。他们身上华丽的羽织,编织铠甲的丝绦,茶会上的天目盏,甚至刀柄上的缠绳,源头,都在我大明。」

说完,朱由检的眼神,陡然变得很安静。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安静,像是一把藏于鞘中多年的古剑,并未出鞘,可那从缝隙里透出...积淀了无尽岁月的寒意,已经顺着空气悄无声息地贴上了郑芝龙的皮肤。

「郑卿家,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很轻的一句话。

郑芝龙的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乾燥的棉絮,他艰难地咽了一下,那动作显得无比生涩僵硬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

可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什麽都不明百。

站在他面前的活生生的皇帝,并不是在炫耀他所知晓的秘密,情报,对于真正站在顶端的人来说,从来只是工具,而非可以夸耀的资本。

那麽,皇帝是在展示力量?

这个念头在郑芝龙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旋即被他自己否决了。

那也不对。

力量是船丶是炮丶是能打能杀的兄弟,是他郑家号令一下,便能让东洋航路为之断绝的威势,

这些东西,皇帝肯定也能做到,但他眼下并没有向他展示这些。

皇帝只是将一些他郑芝龙也知道,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知道的事情,用一种极为寻常的语调陈述了一遍。

石见银山,德川家光,幕府,大名,生丝,糖这些词,就像是一颗颗独立的石子,郑芝龙的口袋里也装了很多,他靠着捡拾丶分辨这些石子的成色与来历,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然而,当这些石子被天子随手拈来,看似随意地在棋盘上一放,便自然而然地连成了一条线,

勾勒出了一张网,一张将整个倭国,从经济到人心都牢牢罩在其中的天罗地网。

这就像是一滴墨,滴入了一碗清水。

郑芝龙一直以为自己端着的是一碗清水,并且深知这碗水的深浅。

可直到那滴墨落下的瞬间,看着那墨迹以不容抗拒的姿态,沿着某种他从未察觉到的脉络悄然晕开,他才悚然惊觉—

他根本就不懂这碗水。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穷尽半生所建立起来的,关于力量关于财富关于权谋的所有认知,在这座幽深的大殿里,在天子这淡漠的一之下,竟是如此的-粗糙,与可笑。

他像一个熟知每一条巷弄的地头蛇,却在今日,遇见了一个手持整个京城舆图的人。

在这一刻,郑芝龙心中那份在惊涛骇浪中淬炼出的枭雄傲骨,没有被击碎,因为它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它只是无声无息地,自己矮了下去。

如同山岳,遇见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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