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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夜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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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矫旨拿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千户,你可知擅闯大臣府邸是何等罪名?我等明日必将联名上奏,弹劾于你!」

他们以为,用矫诏这顶大帽子,至少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谁知沈炼听到矫诏二字,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那笑容极淡,甚至没有牵动他嘴角的肌肉,只是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如同看着一群蝼蚁在做最后挣扎的不屑与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上前一步,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家庭院中散步,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柔,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王大人,各位大人,别急着给本千户扣帽子。」

「矫旨?」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姿态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在我大明,究竟是谁最喜欢阳奉阴违,将陛下的旨意当成耳旁风,你们……心里没数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觉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陛下不让你们结党,你们偏要以同乡丶同科之名抱团取暖,拉帮结派,排斥异己,视朝堂为自家后院!」

「陛下明令盐铁乃国之重器,严禁出关,你们偏要中饱私囊,拿去卖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换那几两肮脏的臭钱!」

「陛下要官绅一体纳粮,为国分忧,你们偏要哭天抢地,上书言说此举与民争利,似乎天下的百姓,都是你们家的佃户!」

沈炼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感,逼得王洽等人连连后退。

最后,沈炼停在了王洽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他看着眼前这位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兵部右侍郎,脸上那抹极淡的笑意终于化为赤裸裸的讥讽。

「现在,你们倒有脸在本千户面前,谈起矫旨二字了?」

「你们……也配?!」

也配二字,他说得极轻,却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沈炼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肃杀,再无一丝轻柔。

「……兵部右侍郎王洽,身为朝廷重臣,不思报国,反结党营私,蒙蔽圣听。更甚者,罔顾国法,勾结奸商,走私铁货,资助建奴,罪在不赦……」

当「资助建奴」从沈炼口中清晰地吐出时,王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乾了,他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死灰。

皇帝知道了……他竟然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沈炼目光睥睨,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陛下有旨!王洽及其同党,一体拿下!关入诏狱,听候发落!」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那些呆若木鸡的官员,补充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身后那百多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瞬间扑了上来!

他们动作乾脆利落到了极点,根本不给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清流名士任何反应的时间。

锁喉丶反剪丶膝盖压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冰冷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将这群方才还在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大人物,一个个如捆猪羊般锁住。

「沈炼!你……你们这些皇帝的走狗!鹰犬!」被两名校尉死死按住的王洽,发出了绝望而恶毒的咒骂,「你们如此行事,天理不容!今后史书之上必然要将尔等,将那暴君,一同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沈炼听着他的咒骂,面无表情。

史书?

他缓步走到王洽面前,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柄狭长的绣春刀,刀身如一泓秋水,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凄厉的寒芒。

他蹲下身,看着王洽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王大人,就凭你们这桩桩件件通敌卖国的铁证,也配谈青史清白?更何况,史书,向来只论成败,不问是非!而你们,已经败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

「嗤啦——」

锋利的刀尖在王洽的脸颊上,划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是凌迟的第一刀。

剧痛,让王洽发出了不似人生的惨嚎,那声音凄厉得仿佛要撕裂这京城的夜幕。

而沈炼的眼前,却在这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他不禁想起了那一天。

在他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之后,按着旨意,指挥使田尔耕亲自带着他,与其他几位新晋的千户一同入宫面圣。

那是在西暖阁。

年轻的天子,就坐在那里,亲自为他们赐了茶。

沈炼至今还记得,自己跪在地上,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但他却贪婪地享受着那里的每时每刻。

他享受着天子那审视而又带着赞许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知道他所有的努力与忠诚。

他享受着天子与他们谈论案宗时,那种运筹帷幄丶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享受着最后,天子对他说「沈炼,你做得很好,朕没有看错你」时,那股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丶几乎让他战栗的巨大快感。

那短短的半个时辰,是他沈炼这一辈子中最愉快丶最得意,以至于最幸福的半个时辰。

所以,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值得」,并不仅仅是因为将来或许还能有机会,换来那样一个能让他回味一生的半个时辰。

更是因为沈炼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些被陛下钦点要斩尽杀绝的「清流名士」,这些平日里满口家国天下丶实则满腹男盗女娼的所谓好官,全都是一群蛀空江山的国之巨蠹!

通敌卖国是他们,鱼肉百姓是他们,结党营私也是他们!

想到这里,沈炼缓缓站起身。刀尖上,王洽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王府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朵小小的丶罪恶的血花。

沈炼的脸上,依旧是那片冷漠的冰原。

「全部带走。」他淡淡地说道。

声音不大,却如同律令。

锦衣卫校尉们如拖死狗一般,将哀嚎咒骂的,或是已经吓得瘫软的官员们拖出暖阁。

王洽府邸的大门,被彻底敞开着。

无数的火把,将门前长街照得亮如白昼。

街巷的尽头,一扇扇门窗之后,无数双眼睛正惊恐地窥视着这一切。

他们是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是那些自以为皇帝离京便可高枕无忧的人们。

今夜,王府的惨嚎声,锦衣卫锁链的拖拽声,战靴踏过石板的脚步声,汇成了一首令人心胆俱裂的夜曲。

这首夜曲,在向整个京师传递一个清晰无比的讯息:

皇帝,确实不在京城。

但是,皇帝的刀,皇帝的眼,皇帝那无所不在的意志,却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从未离开。

那双远在千里之外的眼睛,依旧在凝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

皇帝,无处不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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