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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刘铮亮他妈这个恨呐,急忙打电话给他爸让他送衣服来。

你说这地方人厉害吧。刘铮亮刚考上大学走的那一年,正好赶上大下岗。炭素厂、化工厂、油毡纸厂、机械厂、叉车厂、钢铁厂、西露天矿,从西向东这条马路上的所有厂子都在开人。刘铮亮他爸这些工人们晚上串门讨论的,都是你多少钱买断工龄,他多少钱买断工龄。菜市场里老爷们儿蹲在马路边,手上拎着串成百叶窗一样的一排长方形小木板,每一块小木板上写着瓦匠、木工、水电、力工。会得越多,木板越长。大冬天吐口痰一分钟就结冰,这帮人脚底下踩着的冰都不是雪化出来的,都是痰凝结成的。十个人一堆,八个人一圈,从早到晚就这么在路边等着。他们会垒火炕、打柜子、修水电,还能扛二百斤的大包,按理说都挺牛的吧,白天冻了一天,天黑了不回家,还会有几个人去小饭馆喝点酒。三个老爷们儿就敢要五个羊肉串、两盘凉菜、一盘青椒炒干豆腐,还有十二瓶啤酒。穷人穷出传承之后,都能穷出仪式感来。就比如青椒炒干豆腐,如果勾芡的汁水不沾盘子,那就是没放淀粉,工人阶级就不干了,几个人就嚷嚷起来:“老板你这买卖还能不能好好干了?国宴大菜俺家没做过,我也吃不起,我就不挑了,尖椒干豆腐能那么做吗?芡汁都没有,这豆腐本来应该水嫩弹牙跟十七八岁小姑娘的脸蛋儿似的,你这可好,炒成了个老娘们饱经沧桑。”

搁这装完了,这时候看到隔壁桌有两个熟人,也招呼过来一起喝。到结账的时候,五个羊肉串五块钱,两盘凉菜六块钱,尖椒干豆腐六块钱,十二瓶天湖啤酒十四块四,一共三十一块四。还有隔壁桌两个凉菜一个烤鸡架,七块五。可这两个人也过来喝酒了,后面又叫了十瓶啤酒十二块钱到底谁喝的,两边意见很不统一。几个人摸了半天兜,谁也不想请客,骂一句同伴:“你他妈总白吃,天天混,什么时候看见你结账了?”

对方也骂:“我们吃的好好的,你叫我们并桌过来的,妈的吃完了不请了。”

一共五十块九毛的一顿饭,打起来了,酒瓶子满天飞,两个轻伤,两个轻微伤,就当初组局的刘铮亮他爸吃到一半的时候躲结账上厕所跑了。警察录笔录时说一共五个人吃饭怎么就四个人打架,哥儿几个这才发现这孙子跑单了。

你说这地方人怂吧。1998年,刘铮亮家马路对面特殊钢厂工人住宅楼的田姨从钢厂下岗了,没活路,就转悠在主干道的天桥上。兰州人有句口头禅:“黄河又没有井盖盖。”意思是活不下去就跳黄河吧。抚顺没有黄河,抚顺有浑河,可水流太慢,不像黄河之水天上来,跳下去也不可能奔流到海不复回,估计就算冲到盘锦,也得晾在浅滩上。田姨后来自己跟人说,她去过浑河的和平大桥,她就怕自己跳下去脑袋扎到淤泥里,大腿还露在水面上,不体面,太不体面了。所以她才选择天桥。

田姨一看桥下全是三轮车,俗称“三蹦子”,抚顺人叫它“小凉快”。为什么叫“小凉快”?因为夏天的时候坐在上面微风吹过,凉快。冬天天冷,小凉快支出一个小烟囱,烟囱里面还冒烟,烧煤取暖,烧油拉活。这些小凉快司机,都是下岗的。田姨一看,我这跳下去砸到同样苦命的人不值得,擦干眼泪回家“论成败,人生豪迈”了。她支起一个摊,卖四川的麻辣烫,生意虽然凑合,可是夏天的时候没人大热天吃麻辣烫,做买卖不能只做冬天不做夏天,那大半年喝西北风也不行。抚顺毕竟是满族、朝鲜族、汉族混居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不能拌一拌,烫好的菜不放汤,直接加调料拌一下就好,这样夏天生意也能做,就这么的,麻辣拌诞生了。四川人不是喜欢复合味吗?抚顺人来一个立体的复合味,一道菜里麻辣酸甜齐了。想要吃得习惯,还是需要一些铺垫的,喜欢的人回到家乡能吃出妈妈的味道,南方人吃一口只能吃出继母的味道来。田姨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开了有几十家分店,但是自己还住在抚顺,刘铮亮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脖子上的金链子都快比指头粗了,拿貂皮大衣把自己裹成了球。

同时期的沈阳下岗工人发明了烤鸡架,就用炼钢的焦炭烤,燃料都是从厂里顺出来的。现在小零食包装上都喜欢写“炭烧”,那是木炭。那些年,吃烤鸡架要是不用焦炭,没有足够的炼钢灰质和极低的硫化物释出,就少了工业朋克的气质。生产焦炭的过程虽然是一类致癌,可吃焦炭烤鸡架不一样,我们就是要用炼钢的热情烤鸡架。穷,你买两个羊肉串不可能从天亮嗦到天黑,铁钎子会冒火星子的。但是鸡骨架不一样,没多少肉,可它便宜,进货价八毛钱一个,卖两块五,又禁得起咬嚼,就上一瓶啤酒,完全可以吃一天。但是,烤鸡架没能烤出品牌,工业朋克没能转化成复制量化的商业机遇。当年烤鸡架的今天还在烤鸡架,当年拌麻辣拌的今天当上了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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