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高功(1 / 2)
第347章 高功
乾符三年七月一日,寿州正阳关渡口。
码头上,暑气裹着水汽,黏腻地贴在人身上,让人好不爽利,甚至淮水上的江风都带着滚滚热气,黏黏糊糊,吹得让人难受。
而正是这样的天气下,赵怀安亲自带看三百背鬼和帐下都们在渡口上亲自迎接高驿的船队。
这个天穿不得铁甲,所以大夥全都穿着单衣手持步塑立在码头两侧。
但赵怀安自已却穿得非常正式,一应节度使的行头丶仪仗全都带来了,这会躲在伞盖下,拿看扇子不断扇风,可额头上的汗珠依旧一个劲往下滚。
又喝了一口三勒浆,赵怀安叹了口气:
「哎,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遭罪。这大热天的能在外头迎老高,我算是对他够可以了。」
本来这三勒浆是冰镇带来的,但这会再保冷也被晒得温了,口感差的太多了。
又抿了一口,赵怀安叹气,哎,兄弟们要是争气,给他弄个江淮水师来,他也不用出来卖情怀了。
那边,已经打探到船队行踪的赵君泰奔了过来,喊道:
「主公,高公的船队离码头不到三里了。」
赵怀安点头,忽然纳闷问道:
「三里?那怎麽不见水面动静?」
赵君泰赶忙解释:
「主公,咱们这正阳关渡口处淮丶颖丶三水交汇处,高公的兵马船队刚要出颖口,还没进淮水呢。」
赵怀安恍然,当场就夸了一句:
「老赵可以啊!你来淮西才多久,这些都摸清了!不错!」
赵怀安就是这样,只要下面乾的好的地方,他当场就夸了,而且不仅夸,还说夸的原因,总之就是给足情绪价值。
那边赵君泰被弄个脸红,连连摆手,正要谦虚几句,忽然水面上传来浓浓的号角声。
「呜鸣—」
在彻天动地的号角声中,一支庞大的船队缓缓从淮水上游冒出来。
最先露出的是一面赭色大旗,旗面用金线绣看「淮南节度使高」五个大字,被风撑得鼓鼓的,旗下数百艘战船排成纵队,在头前一艘虎牙大舰的带领下,顺着滔浪,缓缓而下。
那头前作舰竟然还立有一面舰旗,上书「横江」二字。
随着船队越来越近,赵怀安能看到把虎牙大舰的轮廓了。
只见船舷上的十二具拍竿漆成墨黑,顶端的铁锤头缠着红绸。
甲板上的甲士肩并肩站着,明光铠的甲叶在晨光里亮得刺眼,手里的长斜指天空形成一片密集的「枪林」。
赵怀安看着那数百艘战舰,旌旗蔽日,戈矛如林。
再看船上,往来巡弋的甲士和力夫,这些人竟然都穿着衣甲,精甲耀日,灿烂夺目。
赵怀安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热不热啊!这不得烫坏了?」
然后赵怀安就看见那高达五层的巨型虎牙大舰上,那高正凭栏而立,远眺着从码头上的自己一干人。
这一刻,赵怀安似乎回想起第一次见老高的样子,坐在战象上,戈矛如林,从者如流,也是这样气派。
不得不说,论装这一块,自己是拍马比不上这个老高。
看到船队越来越近,赵怀安对众将道:
「来了!」
然后便一路小跑到了码头,也是到了那里,那虎牙大舰给自己的冲击力就更强了。
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礁岛,直接黑压压地出现在眼前,巍峨的楼宇直接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赵怀安他们都覆盖了。
大部分船只在此时已经开始落锚停在了水道上,而虎牙大船则缓缓靠近最深的码头,先是落锚,然后巨大的踏板就「「眶当」一声搭在码头上。
正当赵怀安以为下来是哪些使者时,却看见老高直接就出现在了船舷旁,然后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赵怀安一愣,什麽时候老高这人这麽客气了?
然后他就见六个粗黑的昆仑奴顶着伞盖就护着高直接走下了甲板,而在他的身后数十名披甲军将全都随看一并下来。
看着老高主动下来,赵怀安还真有点受宠若惊,这老高还怪有礼貌的。
于是,连忙笑着就迎了上去。
再一次见老高,赵怀安只感叹一句什麽才是姜是老的辣,自己和他玩心眼子,真有点玩不过。
为何赵怀安有此感叹?丶
只因为本来赵怀安在长安的时候,他只以为高弄到了淮南节度使的位置。
本来这已经很夸张了,要晓得此前高还是戴罪之身,然后一下子就成了天下第一节度使。
可不晓得高是怎麽运作的,等他出长安的时候,他的头衔忽然又多了一个「东面诸道都统」的职位,而这就惊到赵怀安了。
这东面诸道都统,顾名思义就是东方战场诸道的最高军事指挥。
而东道有多大呢?基本涵盖淮南丶镇海丶宣歙丶浙东丶福建等地。
换言之,朝廷竟然将帝国东方都托付给了高。
而这个都统也意味着,以上各道节度使的本部兵马丶州府的地方守军,甚至临时招募的土团,都受高调度。
如此,高就摇身一变获得了东部战场的军权丶调度丶决断之权为一身。
就比如赵怀安要进入舒州布防,甚至调动淮南水师溯游而上,都只需要高自己做主就行。
夸张一点来说,此时东部诸道,高就是最高长官。
当然,赵怀安也能理解一部分原因。
比如草军一直势如破竹往淮南杀,而淮南的总兵力只有三万,光靠淮南一方的实力肯定是守不住的,所以得要有个老帅整合东部诸道的实力,然后一致对抗草军。
还有一个原因,赵怀安觉得是因为浙东的叛乱,那场王郢之乱已经爆发一年多了,可镇海军丶浙东两藩久不能平,这实际上已经很影响朝廷的财政了。
所以让忠心又能力卓越的老帅高作东面诸道都统,正可以整合兵力,铲平王郢之乱。
但即便是有这些现实原因,高能获得这样的位置,也算是一飞冲天了。
这让赵怀安真有点绷不住。
他弄个节度使那是一路波折,钱都撒下去三十万贯了,最后还只能弄了个三个州的小藩镇,看看人家老高,哎!
且有的是咱赵大学的呢!
他这边看着意气风发的高下来,人高见跑来的赵怀安又难道不是一阵感慨吗?
此时的高望着奔来的赵怀安,再一次感叹:
「年轻真好!这天下啊,以后就是赵大这些年轻人的了,我高驿?时代就这样过去了不过高忽然警到身边的一名长袖飘飘的羽士,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
「不,我还可以年轻,我能抓住岁月的尾巴!老天能让我遇到这样的高士,就说明天不弃我,我会永远年轻下去!」
赵怀安自不晓得高驿在想这个,一路笑着奔过来,正要说话,忽然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高好像有点老了。
这不是说高以前不老,毕竟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有老态是正常的。
但就算是在长安的时候,高还戴罪在家,他都能感觉到老高内心中那澎湃的生命力,那是不服输的昂扬斗志。
按道理,现在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无论是权位还是机会都是他人生的一个巅峰了。
本来应该愈见意气风发的,可高的状态却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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