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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草蛇灰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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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草蛇灰线

让陆北顾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范祥又说道。

「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要与你商量『和买』。」

见陆北顾不解,范祥问道:「胄案你知道吧?」

「知道。」

陆北顾点点头,胄案是盐铁司下设七案之一,也是大宋最主要的军器管理部门。

但胄案并不直接负责军器的生产,具体的军器生产由南北作坊丶弓弩院丶广备攻城作等机构负责,胄案是负责大宋全国军器制造规划丶标准制定丶技术审核丶物料徵集丶经费核算丶成品验收等事宜的。

历史上直到熙宁变法之后,军器监才会取代胄案的地位。

「今年元宵节,你们几个放的那个热气球,韩枢密注意到了。」

范祥解释道:「韩枢密觉得此物可以用于战场观测,用来取代高台的作用,故而由枢密院移文胄案,令胄案『和买』热气球的相关技术。」

陆北顾听了倒是颇为惊讶,看来韩琦在军事上还是挺敏锐的啊作为主持过西北前线防务的重臣,旁人只当这是个大灯笼,他却一眼就看到了热气球的军事价值。

而所谓的「和买」,指的是大宋官府为了规范采购行为,避免强买强卖,所建立的一套制度,一开始主要用于采购粮食以外的物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扩展到了技术领域。

「怪不得是范祥来找我.一方面张方平不好与我马上接触,免得有嫌疑;另一方面,热气球『和买』之事,也确实是由范祥这个盐铁副使管辖的胄案负责。」

想清楚之后,陆北顾只道:「全凭范公安排吧。」

张方平这是拉了他一把,故而这时候陆北顾也不好与三司再去计较钱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麽样,他前期给热气球制造投资的那笔钱,肯定是能回本的,至于赚多少就不好说了。

但范祥却摆了摆手道:「国朝『和买』制度早有成例,胄案会评估热气球技术的价值再进行出价,你也有拒绝的权力,不是强买强卖。」

「而且三司也不差这点钱,之所以找你来说,我的意思是这个钱最好不要你来领,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沈括?他是否可靠?若是可靠,你回去与他说好,让他签字来领,然后把图纸与相关注意事项交代给胄案,至于具体如何分便是你们的事如此一来,不管是枢密院还是哪里,日后有什麽麻烦,也找不到你头上。」

范祥话说得隐晦,但陆北顾几乎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贾昌朝也是枢密使,而且排名还在韩琦之前。

而军事技术的「和买」,虽然有制度,但具体价格高了还是低了,这个是很难判定的,也就容易被人攻讦私私相授。

但这事情,盐铁司又不得不办,毕竟是枢密院直接交代的。

所以最好就是由沈括出面转让热气球的制造技术,这样贾昌朝便无法由此事借题发挥,因为他针对的只是陆北顾而已。

「好,我回去与沈括商量,他是可靠的。」

「行。」

范祥又写了一张手帖,上面直接填了沈括的名字。

「商量好了之后让他带着图纸来三司,去胄案那里办『和买』即可。」

陆北顾告辞之后,从三司衙门走出,他沿着街道向南,打算去街角雇车。

街上车马粼粼丶人流如织,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丶酒楼茶肆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而东京的繁华却让陆北顾忽地有些茫然。

正行至一处岔路口,忽见前方路边有人聚集。

陆北顾抬眼看时,瞧见是一队防送公人押着一名囚犯,估计是走累了,正齐齐停在路旁一个饮子铺前歇脚。

那囚犯身戴重枷,枷板厚重,边缘同样裹着防止磨破皮肉的旧布,但那布条已然脏污不堪,脚上的铁镣拖曳在地,行动间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响。

陆北顾的目光扫过那囚犯焦黄的面孔,心中猛地一动。

——这张脸,他有些印象。

略一凝神,便想起正是一年前随李磐去成都途中,在泸州北方的驿站里曾有一面之缘的黄脸汉子!

当时便知他因杀了放苗钱的全家而获死罪,后来又在赵抃那里听说他逃了,这是又被抓了回来押解赴京?

一年不见,这汉子形容更加枯槁,面色蜡黄中透着一股死灰,嘴唇因乾渴而皲裂泛白,眼神却依旧是沉静中隐含着一股悍厉之气,恰似一头困顿犹存野性的病虎。

他显然已长途跋涉许久,精气神耗损极大,此刻正被差人粗暴地按在饮子铺外的地面上蹲着歇息。

陆北顾脚步微顿。

他想起了去年秋天来到开封之后,赵抃在闲谈间,曾与他提起过此案的一些细节。

赵抃言及这汉子虽手段酷烈,犯下泼天大罪,但其根源却是为了给老母治病,才去找当地恶霸借了苗钱,而恶霸欺负他不识字,最后翻成了「阎王债」。

这汉子被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才愤而复仇,随后自己去衙门自首。

「其情可悯,其行虽法不容赦,然亦算得上有几分孝义之心。」

这是赵抃当时的原话。

至于后来这黄脸汉子为什麽逃跑,逃跑之后做了什麽,为什麽又被抓了回来,赵抃已经离任,便也不清楚了。

陆北顾眼见那黄脸汉子乾裂的嘴唇翕动,眼神望向铺子里的饮子桶,却又在差人不耐烦的呵斥下黯然低头,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恻隐。

他略一踌躇,终是走上前去,对那领头的公人拱了拱手,摸出些铜钱。

「几位上下辛苦,天时尚寒,喝碗热饮子暖暖身子吧,我请了,也给这位解解渴。」

他指了指那黄脸汉子。

公人们也都又渴又累了,白请的哪有不喝的道理?

他们见陆北顾身着丝绵袍且气度不凡,不似寻常百姓,只当是个心善见不得囚犯受苦的公子哥,便也乐得行个方便。

领头的公人接了钱,吆喝着铺主来上几碗饮子。

陆北顾则亲自端了一碗温热的豆蔻熟水,走到那黄脸汉子面前。

汉子起初垂着头,待看到递到眼前的陶碗,才缓缓抬起眼皮。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那汉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仔细看了看陆北顾的脸,乾裂的嘴唇艰难地张开,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足下.可是?」

他大抵是怕给陆北顾招来麻烦,没把话说全。

陆北顾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也明白他的意思,故而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用蜀音岔开话题:「听你口音也是个蜀人,没想到在开封还能碰到.来喝吧。」

这些负责押送的防送公人即便囫囵听懂了,也只道陆北顾是感叹在开封还能碰到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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