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欺君（2 / 2）

那位侍奉大汉四代君主的首席御医医案很清晰，公孙弘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哪怕倾尽府库大药也无用，现在的老丞相多活一日赚一日。

公孙弘感动到无法言语，这一刻，似乎说什麽都是苍白的，君臣情谊至此，哪怕上古圣君贤相也就如此了吧？

「张汤，你也坐吧。」

刘据望见张汤，颔首道：「他年岁高，寡人许你丞相故事。」

同样的感动，感受却截然不同。

在公孙弘，这是六十年宦海沉浮丶侍奉了大汉四代君主禅精竭虑换来的，而且在行将就木之际，自然是喜不自抑。

而张汤，却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上君愿意在他老年之期，以老相国一般的礼遇待他，悲的是，他很可能活不到老年。

不过，这样的人臣之望，就不该出现在人臣身上，更不会出现在「仕途壮年」的人臣身上，生受，只会备受朝野佞幸之讥，加快自己的死亡时间，所以，张汤没有什麽可以抱怨的。

上君的厚道，让人不会再有其他的奢望。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唯效死尔！

这一刻。

张汤对权力的执念忽然少了许多。

既然绣衣使事有更合适的人，自己又抓不住，为大汉计，为上君计，都不该有什麽情绪。

绛伯为刘据搬来了绣墩，刘据坐了下来，如述家常般接着说道：「此次觐见，老丞相是要说什麽。」

公孙弘勉强平复了心情，长嘘一口气，「上君，陛下动了。」

「明里动？暗里动？」

「都在动，明里，陛下交出了太上皇陵动土的凶手，臣已交有司将之株族，同时，陛下从甘泉离宫启程，正往长安太庙而来，臣已命太常卿备好告罪诸礼。」

公孙弘神情肃穆，缓缓说道：「暗里，陛下以血契丶阴书，着天使联络在迁徙令丶清帐政令下，遭受重大损失丶即将伏法的官宦豪族丶巨商大贾丶游侠盗贼等人和势力，意欲复辟……」

刘据面色如常，上次君臣小会，就知道父皇图谋不轨，也猜到会联结大汉豪富，阴书是预料之中的，血契，这个倒是没想到，父皇这麽爱惜自己的人，愿意以血作书丶作契约，当真是下了很大决心。

「陛下选定了前平曲侯周家周共为复辟军统领，还许诺重利欲得前曲逆侯陈家丶前酇侯萧家丶前留侯张家，试图在来日重建朝廷，使大汉『幽而复明』。」

公孙弘很难完全控制住表情，一个君主，沉溺于天象丶占卜丶童谣丶谶语之类，不但荒唐，还丧志。

三皇五帝可算天命攸归了，然则，舜帝却囚禁了尧帝而当权，大禹囚禁了舜帝而当权，天命何在？

为人君，不承认卫氏外戚的聪慧英武，偏偏痴心天命，相信自己总能慧眼识英才，随手一指，就是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再一指，萧何丶张良丶周勃就活了过来。

天意弄人，活了个「陈平」。

「陈家丶周家丶萧家丶张家心在上君，愿绝陛下复辟之事。」

「如何绝？」

「未言。」

公孙弘的回答，令张汤侧目，老丞相，在欺君啊。

刘据默了一下，「老相国，哪怕我背负不孝，我刘据一样会成为圣主贤君表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