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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伤药与试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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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伤药与试探

神庙工地的叛乱尘埃落定,血腥气彷佛依旧萦绕在鼻尖,混合着沙漠的灼热与沙砾的粗粝,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皇家护卫队以铁血手段清洗了现场,反抗者的尸首被拖走,如同清理无用的垃圾,鲜血在黄沙上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

受伤的护卫与奴隶发出压抑的呻吟,断续的声音在热浪中飘散,与车轮碾过沙砾的单调声响和士兵沉重的步伐交织。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种紧绷的丶劫後馀生的死寂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彷佛随时会有新的危机从沙尘中窜出。

法老阿努比斯·塞提的镀金战车行进在队伍最前方,车轮在沙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他挺直背脊,面容如同雕琢的花岗岩,冷硬而威严,额前的乌莱乌斯金饰在烈日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的金色瞳孔深邃锐利,表面上看不出丝毫方才经历生死一瞬的动摇,但那双眼睛却不似平日那般只专注於前方或睥睨众生,而是时而状若不经意地扫向身後,落在紧随其後的一辆简陋板车上。

卡姆被安置在那辆板车上,与几名受伤的护卫挤在一起,颠簸的车身让他左臂的伤口阵阵抽痛。那道被箭矢划开的伤口已由随军医者做了初步清理和包扎,白色的亚麻布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黏腻地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每一次车轮碾过石块的震动,都牵动伤处,带来尖锐的刺痛,彷佛有无形的刀刃在皮肉间反覆切割。他紧抿着苍白的唇,沉默地忍受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那双翠绿的眼眸低垂,望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和车板上随着行进而跳动的细沙,内心远比伤口更为纷乱复杂。

他救了阿努比斯。

这个事实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反覆灼烫着他的思绪。为什麽?那一刻的冲动从何而来?是长久以来扮演顺从奴隶所产生的可悲惯性?是对那具强悍躯体一瞬间脆弱的不适应?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丶该死的丶扭曲的牵绊?「自由之翼」的计划因他而失败,许多努比亚同胞因他那一刻的「背叛」而丧生,鲜血染红了黄沙,族人的目光彷佛化为利刃,刺穿他的胸膛。

复仇的道路似乎被他亲手搅得更加混沌不堪。自责丶困惑丶以及一种深切的丶对未来的茫然,如同尼罗河的洪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回到宫殿後,法老会如何处置他这个「行为异常」的奴隶。

队伍返回底比斯皇宫时,夜幕低垂。白日的酷热被尼罗河微凉晚风取代。宫殿在月光下庄严寂静,与工地的血腥混乱形成强烈对比。一切在压抑沉默中进行,那场未遂刺杀如同需被掩盖的丑闻。

卡姆被护卫扶下板车,送往寝室。这金碧辉煌的房间,对他而言每一寸都弥漫囚笼气息。此刻,房间里多了浓烈药草味和紧张感。侍女们低眉顺眼准备热水与药膏,不敢与他对视。守卫数量增加,铠甲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卡姆被安置在软榻上,左臂伤口剧痛,失血带来虚弱感。他闭上眼,工地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便不断重演。绿眸在阴影中睁开,充满痛苦与困惑。法老未曾露面,也未施加威压盘问,这种反常「宁静」反而像巨石压在心口,预感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一阵沉稳脚步声打破紧绷。资深御医快步走入,直接开始处理伤口。撕开黏连皮肉的临时绷带带来尖锐痛楚,卡姆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御医清洗伤口,涂抹深绿色刺鼻药膏,药膏触及伤口的刺痛让卡姆身体颤抖,发出压抑低吼。

就在御医准备最後包扎时,门口光线被一个高大身影遮挡。法老阿努比斯悄然走了进来。他褪去铠甲,只着白色亚麻便袍,赤着双脚。那双金色瞳孔锐利,充满审视压力。

御医和侍女们匍匐在地。阿努比斯挥手示意继续,目光锁定卡姆。他沉默站在阴影里,视线扫过卡姆苍白汗湿的脸庞,最後定格在那狰狞伤口上。那目光带着深沉的丶几乎是困惑的审视。他无法理解,这个理应恨他入骨的奴隶,为何会用身体阻挡利箭。

御医完成包扎,低声汇报伤情。阿努比斯几不可察地点头。御医和侍女们迅速退出,带上门。寝室内只剩法老和卡姆。

卡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他感觉到阿努比斯靠近,那股混合沙漠丶没药和权力的气息越来越清晰。阿努比斯拿起一盒黑曜石药膏,蘸取一些,俯身似乎要亲自涂抹。动作带着从未伺候他人的笨拙迟疑。

当微凉指尖隔着亚麻布触碰伤口附近皮肤时,卡姆身体瞬间僵硬。那不是疼痛,而是更深层次的反感和紧张。

阿努比斯感受到抗拒,动作顿住,金色瞳孔微眯,目光移到卡姆紧闭双眼丶眉头深锁的脸上。

那低沉磁性声音终於打破沉默:「为什麽?努比亚人。」他一边继续笨拙涂抹,一边开口,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你的族人要杀我,你却为我挡箭。这背叛了你的『自由之翼』,不是吗?」

法老的质问如同淬毒匕首,刺向卡姆最脆弱所在。空气凝固,心跳如擂鼓。短暂窒息沉默後,卡姆睫毛颤动,缓缓睁眼,却顺从垂眸,掩盖所有真实情绪。他声音沙哑平静,带着虚弱顺从。

「主人是奴隶生存的唯一意义。主人若死,奴隶亦无价值可言。保护主人,是奴隶的本分。」

这答案是他准备好的说辞,将行动归结为极端功利主义的自我保护。

阿努比斯发出一声极轻丶充满怀疑的冷哼。他停止涂抹,指尖停留臂膀,身体前倾,阴影笼罩卡姆。压迫感让空气稀薄。

「本分?」法老语气嘲讽,「卡姆,你眼中火焰从未熄灭。看着我。对本王说实话。」

卡姆内心惊涛骇浪。他厌恶这种无法用仇恨定义的情绪。族人的鲜血灼烧良心,他告诫自己,愧疚必须化为更坚定复仇意志。不能说实话,真实情感是致命弱点。必须让他相信这忠诚,获取更深信任,才能等待真正复仇之日。

他强迫自己放松身体,顺要求抬起眼帘。翠绿眸子对上锐利金色瞳孔,盛满虚弱疲惫和刻意营造的麻木顺从。「这就是……实话,陛下。奴隶……别无选择。」

阿努比斯审视那双绿眸,试图找到裂痕。但卡姆面具完美,加上伤痛虚弱,竟显几分可信。

法老未立刻反驳,目光从卡姆脸上移开,巡视般扫过他布满伤痕的裸露上身。锐器疤痕丶青紫淤痕丶野兽爪痕,最刺眼是几道狰狞鞭痕。这些是征服印记,权力延伸。

阿努比斯手指无意识轻轻划过卡姆肩头一道清晰齿痕。触碰很轻,却让卡姆身体猛颤。那不是疼痛,是被触及最私密不堪记忆的本能反应。

「这个齿痕,」阿努比斯声音低沉,带玩味回忆语气,「是不久前那夜,你在我身下挣扎,想咬我反被我制住所留。」指尖流连痕迹,语气混杂占有得意与难以察觉炽热。「那时你像不肯屈服黑豹,绿眼睛里的火几乎把我也点燃。」

手指下移,轻触腰侧浅瘀痕:「这一道,是你试图用烛台反抗,被我压制在床榻边缘撞出。」话语如带倒钩皮鞭,撕开卡姆极力遗忘的屈辱夜晚。这些痕迹是绝对支配权证明。法老审视是对亲密暴力场景的回味,混合情欲记忆与绝对掌控感。

卡姆紧闭双唇,牙关咬响。强烈屈辱感如岩浆奔涌。他强迫自己放松肌肉,甚至将脸微侧,露出一段线条紧绷脖颈,做放弃抵抗姿态。低垂眼眸深处,怒火与决心如暗流涌动。这份屈辱,他日必将清算。

阿努比斯似乎满意这无声检阅,收回手指,不再言语。但他未离开,反而走到墙边椅榻随意坐下,自斟葡萄酒,沉默饮用,目光时而望向虚空。

这反常举动让气氛更诡异。卡姆一动不敢动,全身神经警觉关注。法老存在那里,像沉默守护神又像无形监视者。无言共处,令人不安。

时间流淌。卡姆因伤痛精神疲惫,意识模糊。半梦半醒间,因伤口抽痛微蹙眉,发出压抑呻吟。

阿努比斯目光时而移向软榻。褪去警惕伪装,卡姆显得异常脆弱。汗湿黑发贴额角,长睫毛投下阴影,苍白唇起皮。那不设防脆弱感,像细针轻刺法老坚硬心防。

阿努比斯困惑。这奴隶为何让他产生复杂难明情绪?那不合逻辑保护行为,眼中不灭火焰,此刻虚弱模样,挑战他根深蒂固认知。他开始以新眼光,审视这安静下来的努比亚人。

深沉夜色浸透皇宫。卡姆睡眠不安,伤痛与白日刺激化作狰狞梦魇。

梦境光怪陆离。他回到烈日灼烧神庙工地,黄沙鲜血暗红。兵刃相交,垂死者哀嚎。「自由之翼」同伴在屠刀下倒下,眼睛圆睁,目光射向他,无声呐喊:「叛徒!为什麽救他!」

画面一转,阿努比斯冷峻脸庞倒映呼啸箭矢。他看见自己推开法老,慢动作重放。箭矢射中自己,剧痛袭来,但更痛是阿努比斯倒下身影带来巨大恐慌空洞……

「不……不是我……阿努……比斯……」卡姆梦中挣扎,额布冷汗。压抑呓语用努比亚语,急促痛苦,像辩解又像呼唤。身体微痉挛,受伤左臂无意识想抬起牵动伤口,发出压抑痛呼。

动静惊动椅榻上阿努比斯。他睁眼,金色瞳孔闪过锐利光芒。放下酒杯,无声走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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