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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伤药与试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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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视噩梦中煎熬卡姆。那张平日隐忍脸因恐惧痛苦扭曲。听不懂的努比亚语呓语如受伤幼兽哀鸣。阿努比斯皱眉。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模样。

一种极微小情绪,如细小涟漪,在他惯於冰封心湖荡漾。是对纯粹痛苦近乎本能触动。强悍生命梦魇中无助挣扎,与白昼挡箭身影重叠,产生奇异对比。

鬼使神差地,阿努比斯伸手。动作轻微迟疑。那惯於执权杖挥剑的手,试探性拂开卡姆额前冷汗浸湿黑发。指尖触碰滚烫皮肤,生涩轻柔。

短暂接触仅一瞬。彷佛被自己举动惊醒,阿努比斯迅速收回手,脸上恢复冷漠威严。他後退隐入阴影,金色眼睛复杂注视床上渐渐平静的人。

或许微凉触感安抚,或许噩梦高潮过去,卡姆呓语挣扎平息,呼吸平稳,陷入深沉昏睡。寝室重归寂静,微妙变化悄然发生。

第一缕晨光透过高窗,驱散黑暗。卡姆从昏沉睡眠醒来。伤口钝痛缓和,高烧退去,头脑清醒。

他睁眼,昨日惊险丶伤痛丶与法老诡异互动涌现。本能警惕,目光扫过房间。

阿努比斯并未离开。他背对软榻,站在窗前望苏醒宫廷。听到身後动静,未立刻转身。

侍女悄无声息端清水丶亚麻布丶简单早餐进来。为卡姆擦拭,更换布巾,放下早餐後恭敬退下。

阿努比斯转身,走到桌边自顾拿起面包食用。目光落在卡姆身上,比昨夜多了难以捉摸深沉。

「感觉如何?」声音平静。

「好多了,谢陛下。」卡姆低声回答,声音虚弱清晰。

阿努比斯呷口啤酒,金色瞳孔若有所思看着杯中液体,缓缓开口,回到核心问题但换方式:「卡姆,告诉我,你如何定义忠诚?」顿了顿补充,「是出自对死亡惩罚恐惧的顺从?还是……有其他原因?」语气似给予更多空间,像试探性交流。

卡姆心微紧。简单「奴隶本分」论已无法满足探究。他需要更复杂不易看穿,又能合理解释行为说法。他垂眼帘似认真思考,大脑飞速运转。

短暂沉默後,他抬眼目光平静迎向阿努比斯,声音虚弱带刻意坦诚:「陛下,对失去一切的人,忠诚或许奢侈。」停顿积攒力气,「我们谈论的,更多是生存,以及在绝境中,那看似矛盾实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他将话题引向底层生存逻辑。「选择」这词从奴隶口出突兀,却巧妙解释行为——推开法老是基於生存本能或计算後选择,非情感忠诚驱动。

阿努比斯听完,脸上无表情,未赞同未反驳。静看卡姆,似衡量话语真实性。房间沉默,窗外鸟鸣。

良久,阿努比斯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床边,目光扫过手臂绷带,以不容置疑口吻宣布:「你的守卫会增加。好好养伤,需要什麽,告诉侍女。」话语简洁,表达关切也明确加强控制意图。是新界线。

他未再追问,转身离开。卡姆看他消失背影,心中稍松口气,却更沉重。暂时度过直接危机,但未来路更复杂难测。

阿努比斯离开後,寝室表面平静,但卡姆神经未放松。增加守卫如沉默影子,提醒处境微妙。御医定时换药,侍女周到伺候,食物药物更精细珍贵。看似「救驾」优待,实是更严密金丝笼。

卡姆顺从接受,表现虚弱感激安静。但他未浪费时间休养。大脑高速运转,分析情势,寻找突破口。

他利用侍女换药送餐短暂机会,装不经意询问外界。侍女起初讳莫如深,在卡姆温和虚弱面前,加上听闻工地事,抱有复杂好奇敬畏,零碎信息流入。

「听说赛特将军非常愤怒,发誓将叛乱者连根拔起……」

「参与刺杀的人,无论轻重,全都……场面可怕……」

「城外包围巡逻加强,进出底比斯严格盘查……」

「自由之翼……这名字是禁忌,谁也不敢提……」

每字如重石砸卡姆心上。族人鲜血引来更残酷镇压清剿。赛特将军绝不放过任何线索。「自由之翼」残存力量处境危险,他与外界联系可能彻底切断。

沉重负罪感袭来,但卡姆强迫转化动力。必须行动,重新建立联系,向同伴传递信息:他还活着,心向努比亚自由。为赎罪,为渺茫希望。

他更仔细观察身边。新增守卫属哪支队伍?换班规律?有无可能隐秘交流?送来食物物品有无可能夹带信息?回忆宫廷中对法老或赛特将军不满丶可能利用边缘人物。

过程漫长艰难,如黑暗中摸索微光。伤口疼痛,身体虚弱,但意志如淬火钢铁愈发坚韧。他躺软榻上,绿眸时闭假寐,时睁望精美壁画,目光穿透装饰,看到远方沙漠,族人期盼眼神,布满荆棘必须走下去自由之路。

救阿努比斯是意外,混乱中本能反应。他再次对自己强调。不代表任何改变。恨意依旧,目标未动摇。眼前优待和法老费解态度是新迷雾考验。必须更快好起来,变更强,在这坚不可摧囚笼中找到裂缝。

复仇火焰与自由渴望,在伤痛屈辱淬炼下,燃烧更炽烈纯粹。

数日时间在紧张平静中流逝。卡姆年轻强健体魄丶御医精湛医术丶王室珍贵药物作用下,伤口愈合很快。炎症消退,疼痛减为钝痛,可小心坐起,侍女搀扶下房间短暂走动。苍白脸色恢复些血色。

阿努比斯几乎每天探视一次。清晨或黄昏。到来不再充满压迫审视,变简短规律。通常站床边询问御医恢复情况,目光停留手臂绷带气色,偶尔问伤口感觉或饮食简单问题。对话简短缺乏真正交流,但剑拔弩张紧张气氛被更深沉试探性张力取代。如薄冰覆盖表面,冰下涌动暗流。

这天黄昏,阿努比斯再次到来。夕阳馀晖将房间染温暖金色。法老挥退侍女,走到床边。卡姆靠坐软榻望窗外沉入地平线落日。

阿努比斯目光落卡姆左臂显眼绷带,沉默片刻。房间安静,听远处尼罗河隐约船桨声。

终於开口,声音暮色中低沉平静,带不容置疑彷佛神祇宣告意味:「你的命,卡姆。」顿了顿,金色瞳孔转向卡姆脸,锁住绿眸,「是本王从死神手中夺回,也是你自己选择留下。」

话语回荡,字字清晰。「从今往後,它不再只属你,或你的仇恨。」语气斩钉截铁,如石刻律法,「它属於埃及,属於本王。」

这宣告是占有欲升级,对关系重新定义。过往卡姆是战利品丶奴隶丶满足欲望对象。现在,这挡箭伤痕,悖论保护行为,让单纯拥有变复杂。法老宣称更深层次不容拒绝所有权——不仅身体禁锢,更是生命意义剥夺重塑。

卡姆听闻,心脏猛缩。他迎目光未闪躲未反驳。静静听,脸上无表情,似宣告与他无关。但垂身侧袍袖遮掩右手中,指甲深陷掌心,痛感提醒清醒沉默。

阿努比斯未等待回应,或许根本不需要。宣告完毕,转身沉稳步伐离开寝室。

房间再剩卡姆一人。夕阳最後光线隐没,黑暗笼罩。新脆弱平衡建立。刺杀危机暂过,他获喘息空间特殊地位,但代价更深束缚更复杂纠葛。法老话语如无形枷锁,比任何铁链沉重。

卡姆缓缓转头望窗外。底比斯城万家灯火初上,如地上星辰,远方沙漠山峦隐没浓稠黑暗,充满未知危险。未来阴影如悄然降临夜幕,无声蔓延笼罩宫殿,笼罩他充满变数前路。自由之路更漫长艰险,但他知道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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