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逃亡的夜(1 / 2)
第十二章:逃亡的夜
横滨的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狭窄巷弄的上空。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霉味丶廉价油炸食物的气味和某种无法言明的丶属於都市阴暗面的酸腐气息。可门良拉高了夹克的领子,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那双即使在晦暗光线下也依然过分锐利丶带着一丝病态美感的眼睛,却无法完全隐藏。他快步行走,脚下的积水溅起细小的丶肮脏的水花。
头颅深处的钝痛如同一个恶劣的伴侣,从未真正离开过他,此刻更是变本加厉,随着他急促的心跳一下下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视野边缘时不时泛起模糊的雪花。
他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一个暂时能让他这具正在从内部崩坏的身体得以喘息丶同时又能获取接下来逃亡所需资金的巢穴。他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缩,触碰到一叠单薄的纸币,那是他从「日蚀」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现金,远远不够。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麽,那份熟悉的丶令人作呕的麻木感再次笼罩了他。他走进一家霓虹灯招牌闪烁不定丶看起来廉价而隐秘的地下旅馆,前台的男人连头都没抬,只是机械地递出一把钥匙,换走了可门良手中最後几张乾净的钞票。
房间狭小逼仄,床单散发着上一任住客留下的廉价香水和汗液混合的气味。
可门良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翻涌的恶心感和剧烈的头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颤抖着倒出两片白色药片,乾咽了下去。苦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等待着药效发作,等待着那短暂的丶虚假的安宁,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丶用身体换取金钱的交易。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敲打着窗玻璃,像是为他奏响的丶充满嘲弄的安魂曲。
门被敲响了,声音迟疑而带着某种试探性的节奏。可门良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脆弱和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被一层冰冷而妩媚的面具所取代。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丶穿着西装却显得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眼神里混杂着紧张丶欲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男人迅速闪身进来,房间内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拥挤。
「你就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低声问道,目光像黏腻的手一样在可门良身上游走。可门良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近乎挑衅的丶懒洋洋的眼神回望过去,然後开始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夹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经过精心计算的诱惑,每一个线条都紧绷而优美,彷佛这不是一场令人难堪的交易,而是他独自一人的表演。男人咽了口唾沫,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可门良走近他,手指轻佻地划过男人的领带结,「别浪费时间了,你不是来聊天的,对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点燃了空气中紧绷的欲望。
男人急切地点头,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搂上了可门良的腰,将他推向那张并不乾净的床。可门良顺从地向後倒下,眼神却越过男人的肩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渗水而留下的丶形状狰狞的污渍。他的灵魂彷佛抽离了出去,悬浮在半空中,冷漠地俯视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男人的吻粗暴而带着烟草的臭味,落在可门良的颈侧,然後急切地扯开他的衬衫,啃咬着他胸前苍白皮肤上挺立的乳尖。可门良发出一声压抑的丶似痛似愉的绵长呻吟,那声音婉转而刻意,充满了职业性的挑逗,「啊……嗯……请……别那麽急……」
但他的眼睛依旧空洞,甚至微微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彷佛隔绝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男人的手在他身上粗暴地揉捏着,留下红痕,然後急切地脱下他剩馀的束缚。可门良顺从地配合着,双腿被男人用力分开。他感到一种身体被彻底打开丶暴露无遗的冰冷感觉,这感觉让他胃部抽搐,却又奇异地熟悉。当男人灼热的欲望抵在他紧涩的後穴入口时,他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更为绵长而颤抖的喘息,「哈啊……进丶进来吧……轻一点……」他的哀求也是一种表演,是为了满足对方征服欲的工具。
就在男人即将挺身而入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窜过可门良的整个头颅。这痛楚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不再是沉闷的撞击,而是尖锐的丶撕裂性的爆发,彷佛有无形的钩爪在他大脑皮层上疯狂抓挠,要将他的意识硬生生扯成碎片。他的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吞噬,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巨响,盖过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窗外的雨声。
「呃——!」一声压抑的丶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取代了原本准备好的媚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原本为了迎合而微微抬起的腰肢猛地弓起,又重重摔回床上,像一条脱水的鱼。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地锁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足以分散脑内那场毁灭性的风暴。
「喂!你怎麽了?」身上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动作戛然而止,欲望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恼怒。他看着身下这具突然失去控制丶不断颤抖的身体,那张漂亮的脸蛋扭曲成一种极度痛苦的模样,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可门良想要开口,想说「没事」,想继续那该死的表演,但他的舌头彷佛打了结,声带也不听使唤,只能发出破碎的丶意义不明的气音。剧痛剥夺了他对身体的基本掌控权,世界天旋地转,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感觉自己正从高处坠落,坠向一个无底的丶充满疼痛的深渊。
「该死!真他妈的扫兴!」男人低声咒骂着,慌忙从可门良身上爬起来,彷佛害怕沾染上什麽不洁的疾病。他皱着眉,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丶不断颤抖的可门良,眼神里的欲望早已被厌恶和晦气取代。
「搞什麽鬼?有病就别出来卖啊!」他粗暴地捡起自己的衣物,快速穿上,生怕多待一秒。原本准备好的钱也被他塞回了口袋,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了损失和惊吓的人。
「听着,我什麽都没做!是你自己突然这样!真倒楣!」男人丢下这几句话,像是急於撇清关系,然後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快步离开了房间,将可门良独自留在那片痛苦的黑暗之中。
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可门良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他蜷缩在肮脏的床单上,身体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微微抽搐,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冰冷的汗水与之前男人留下的黏腻触感混合在一起,带来一种极致的污秽感。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的痛楚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留下的是被彻底掏空後的虚脱和更加深沉丶无处不在的钝痛。他的视力逐渐恢复,但眼前依旧模糊,聚焦困难。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他勉强支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虚弱地喘息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侧过身,对着地板乾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灼烧着他的喉咙。呕吐加剧了头部的抽痛,他闭上眼,任由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漂浮。
就在这片混乱与虚弱之中,一段破碎的记忆影像再次闪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泥土的腥气充斥着鼻腔,他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偏僻的河岸边,四周是茂密的丶在风雨中摇曳的芦苇。他的手因为用力挖掘而磨破,沾满了泥泞。脚边是一个深坑,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沉重的丶密封的金属箱。箱体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那里面,是足以改变命运的三亿元赃款。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混合着恐惧丶罪恶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将箱子深深埋入湿冷的泥土中,用脚踩实,再用落叶和断枝仔细掩盖,彷佛要将这段过去连同罪证一起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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