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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归来的「爱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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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归来的「爱人」

葬礼过後的数日,温特沃斯宅邸彷佛被浸泡在一种浓稠而静止的哀悼之中。厚重的窗帘大多垂落着,阻隔了外界或许明媚的阳光,只允许几缕苍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在昏暗的室内投下长长的丶扭曲的影子。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雨水的湿气丶凋谢花朵的淡腥,以及一种无所不在的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悲伤。仆人们踮着脚尖行走,低声交谈,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在这片死寂中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

埃德加伯爵几乎足不出户,将自己封闭在顶层的私人套房内。亚瑟每日数次前往汇报事务并送餐,每一次都看到伯爵比前一天更加憔悴丶更加沉默,那双曾经炽热的眼眸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驱散的灰雾,只是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或是紧紧攥着奥利维亚生前常佩戴的一枚银质领针。亚瑟的心如同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既为伯爵的状态担忧不已,又对那个名叫克劳利的诡异医生及其虚无缥缈的承诺感到日益强烈的不安。

「已经第四天了,那个所谓的『医生』连个鬼影都没出现。」亚瑟一边擦拭着大厅楼梯扶手上一处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在内心焦躁地嘀咕。「他最好只是个骗子,拿了些订金就溜之大吉。虽然伯爵大人会再次心碎,但总好过……好过某些更糟的可能性。」他无法具体想像那「更糟的可能性」是什麽,但每当忆起克劳利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一股寒意便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宅邸前门传来了低沉而谨慎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亚瑟整理了一下领结,快步走向大门。门外站着的并非预想中的克劳利医生,而是两名穿着朴素工装丶表情沉默拘谨的陌生男子。他们身後,一辆没有任何家族徽记的丶结实的密封马车静静停驻,驾车的车夫同样面无表情。

为首的男子微微鞠躬,递上一张没有任何署名丶只印有一个奇特符号,像是缠绕的蛇与某种荆棘的卡片,声音平板无波:「致温特沃斯伯爵阁下。按约定送达。」

亚瑟接过卡片,心猛地一沉。那个符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他强作镇定地问道:「是什麽东西?」

「伯爵阁下期待的物品。」男子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避开了亚瑟的探究。「需要直接运往指定地点。请带路。」

亚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祥预感。他想起伯爵之前的严令:若有自称送货前来的人,无需多问,直接引领至他的私人套房门外。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请进。轻一点。」

两名男子转身,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抬下一个极其庞大丶长方形的木箱。木箱做工结实,密封得极好,边角包裹着金属加固件,看起来确实像用来运输大型艺术品或精密仪器的容器。但它的尺寸……亚瑟的胃部不由得一阵抽搐,那长度与宽度,隐约令人联想到……

「该死!」他在内心咒骂一声,几乎可以肯定里面装的是什麽了。他不敢细想,只能绷紧脸,领着那两名沉默的搬运工和他们肩上那沉重的「货物」,一步步踏上通往顶层的主楼梯。木箱的重量让楼梯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通往顶层的过程彷佛一场诡异的默剧。赫德森太太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看到那巨大的箱子,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连忙缩了回去。年轻的男仆约翰正巧在楼上擦拭画框,见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鸡毛掸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摀住了自己的嘴,彷佛生怕发出什麽不该有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言的恐惧和震惊。

亚瑟无暇安抚他们,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带路和压制自己疯狂吐槽的冲动上。「上帝啊,他们真的把他运来了!从坟墓里挖出来?这简直是疯了!是犯罪!克劳利那个魔鬼,他到底对奥利维亚先生做了什麽?『完美形式』?装在箱子里的完美形式?」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於到达伯爵紧闭的套房门前。亚瑟敲了敲门,低声道:「伯爵大人,您……期待的物品送到了。」

门几乎是立刻从里面被打开。埃德加伯爵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丶异常明亮的光芒,混合着极度的悲伤与一种病态的急切期待。他看也没看亚瑟,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巨大的木箱上。

「抬进来。轻一点!不许有任何磕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甚至有一丝对那箱中物的……温柔?

搬运工依言将沉重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抬进套房的外间,然後在伯爵挥手示意下,沉默地鞠躬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看房间任何一眼,彷佛只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房门关上,将亚瑟也关在了门外。他呆呆地站在华丽却冰冷的走廊里,听着门内传来伯爵急切地走动丶以及似乎是用工具撬开箱盖的细碎声响。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就这麽……把他弄进来了?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一个……一个……同住?」亚瑟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不得不靠住冰冷的墙壁才能站稳。「疯了,彻底疯了!这已经不是悲伤过度那麽简单了!这是病态!是亵渎!法律绝不会允许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的声音平息了。接着,门锁轻响,伯爵再次打开门。他看起来异常疲惫,却又处在一种奇怪的亢奋状态,脸颊甚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亚瑟,」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底下的颤抖,「从今天起,奥利维亚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继续在这里陪伴我。这个房间,严禁任何人进入,除了你。他的日常所需,由你亲自负责送递,就像他……就像他还在时一样。明白了吗?」

亚瑟喉咙发乾,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劝阻丶提醒丶甚至哀求——但对上伯爵那双混合着偏执丶疯狂与一丝脆弱哀求的眼睛,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最终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明白,伯爵大人。」

命令下达後,宅邸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压抑。关於那个被抬进伯爵房间的巨大木箱的猜测,如同霉菌般在仆人间悄无声息地蔓延。约翰信誓旦旦地低语,说他瞥见箱子缝隙里漏出的像是优质缎子的衬里,以及一股奇怪的丶既香又冷的气味。艾玛则脸色苍白地告诉莫莉,她感觉顶楼整个楼层的温度都好像比别处低了好几度,经过时总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赫德森太太强硬地压制着所有的流言蜚语,严令任何人不准讨论丶不准打听丶不准靠近顶层,但她自己紧握的双手和眼底深处的不安泄露了真实情绪。莫莉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叹气嘀咕:「唉,这叫什麽事啊。但愿老爷只是一时想不开,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不然这宅子可真没法待了。」

亚瑟成了这片恐惧与猜测的风暴中心。他被迫成为伯爵这疯狂行径的唯一知情人与共犯,尽管他万分不情愿,每日定时为那间禁忌的房间送餐丶送热水丶更换毛巾和床单。每一次靠近那扇门,他都感觉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第一次送早餐上去时,他托着沉甸甸的银质托盘,站在门外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勉强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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