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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一次越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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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一次越界

温特沃斯宅邸的夜晚,总是比其他地方更深沉一些。自奥利维亚先生「入住」顶层套房以来,这份深沉便掺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彷佛整栋建筑都在屏息,等待着某个无人知晓丶却又人人隐约恐惧的时刻到来。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早早垂下,将房间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只有走廊墙壁上煤气灯那跳动的丶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投下更多摇曳不定的阴影。

亚瑟·米勒端着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盛有琥珀色白兰地的水晶矮脚杯,步履沉稳地走在通往顶层的楼梯上。他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几乎听不见声响。作为总管,他维持着外在的绝对专业与冷静,尽管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这是他每日最後一项丶也是最令人煎熬的任务——为伯爵送去睡前酒。

「他只是需要时间哀悼,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亚瑟每晚都如此告诉自己,试图为伯爵那越发异常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回想起白天,伯爵如何温柔地替那静坐於窗边椅上的「奥利维亚」梳理头发,如何低声诉说着天气丶庄园事务丶甚至回忆他们过去共游巴黎的点滴。

那场景美得令人心碎,也诡异得令人胆寒。亚瑟必须用尽全部意志力,才能压抑住上前摇醒伯爵,对着他耳朵大吼「他死了!他听不见!他感觉不到!」的冲动。内心剧场早已沸反盈天:「『奥利维亚先生今天气色真好?』伯爵大人,他的『气色』来自於克劳利医生那该死的丶不知名的药水!『他喜欢这件新睡衣的料子吗?』上帝,他什麽都不会喜欢了!求您看看现实吧!」

然而,这些疯狂的吐槽只存在於他的脑海。现实中,他总是微微躬身,用平稳无波的声线回答:「是的,伯爵大人。」「当然,阁下。」「我立刻去办。」

此刻,他终於踏上顶层的最後一级台阶,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桃花心木门彷佛巨大的丶沉默的告解室,封存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亚瑟深吸一口气,准备像往常一样,轻轻敲门後,将托盘放在门外的边桌上——这是伯爵近来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晚间进入,包括他。

但就在他抬手欲敲之际,一阵极其细微丶却绝不该出现的声响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钉住了他的动作。

那是一种…压抑的丶断续的喘息。混合着彷佛极度痛苦又极度欢愉的丶被强行吞咽下去的呜咽。还有低语,破碎而炽热,充满了某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丶原始而黏腻的情欲。

是伯爵的声音。绝不会错。

亚瑟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他胸腔发痛。他在说什麽?那语调…那语调绝不是在进行日常的独白或哀悼!那是在…调情?在求爱?在诉说着渴望?

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亚瑟所有的思绪。答案显而易见,却荒谬恐怖到让他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冻结。房间里只有伯爵和…和奥利维亚。那具冰冷丶安静丶毫无生气的遗体。

「不…不可能…」亚瑟无声地喃喃,指尖变得冰凉。他一定是听错了。是风声?是地板的老旧呻吟?还是他自己也因连日的压力而开始产生幻听?

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鬼使神差地丶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眼睛贴近门上那极细微的缝隙。视野有限,但他能看到房间内煤气灯被调暗後昏黄的光线,能看到一部分铺着深色床罩的大床角落。

然後,他看到了。

埃德加·温特沃斯伯爵的身影半隐在阴影中,他并未完全躺在床上,而是以一种极其亲密且占有的姿态紧贴着床上的另一具苍白躯体。伯爵的礼服外套和马甲早已被随意扔在地毯上,衬衫的後背被汗水濡湿,紧贴着他紧绷的脊背线条。他正剧烈地喘息着,头深埋下去。

亚瑟的视线无法看到全部,但那角度足够让他明白伯爵的头正埋在何处,那亲吻的对象绝非脸颊或额头,而是更私密丶更不容错辨的部位。伯爵的双手紧紧环抱着那具身体,手指用力地揉捏着苍白皮肤上那早已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乳尖,彷佛要透过这疯狂的举动,将自己的生命力和滚烫的欲望强行灌注进去。

「奥利维亚…我的奥利维亚…」伯爵的声音沙哑破碎,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夹杂着湿润的亲吻声和绝望的呻吟,「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我吗?求求你…告诉我你感觉得到…你还是那麽美,那麽冰冷…让我温暖你…让我进去…」

那些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亚瑟的耳朵,烫进了他的脑髓。他猛地直起身,托盘在他手中剧烈颤抖,水晶杯与银托盘撞击发出细碎的丶惊惶的咔哒声。他险些失手将它摔落。

房间内的声音骤然停歇了一瞬。伯爵似乎被门外的细响惊动。

亚瑟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凭藉着本能,闪电般後退几步,背部重重撞在冰冷走廊的对侧墙壁上,紧紧屏住呼吸。托盘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彷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万幸,或许伯爵沉溺得太深,或许他以为只是房屋正常的声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很快又继续了,甚至更加激烈。压抑的喘息变成了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床铺发出规律的丶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混合着肉体碰撞的黏腻声响,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亚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需要再看,那声音已经在他脑海中绘制出全部可怕而清晰的图景。伯爵正在…正在和奥利维亚的遗体交合。以一种绝对主导丶充满绝望力量的方式,进行着一场单方面的丶悖逆伦常的丶亵渎神明的结合。

强烈的恶感猛地冲上他的喉头。他胃部剧烈痉挛,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对未知邪术丶对彻底疯狂丶对眼前这地狱般景象最原始的恐惧。

但比恶心和恐惧更尖锐丶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一阵尖锐至极的心碎,以及一股紧接而来丶令他无比自我厌恶的——嫉妒。

他看见伯爵那双平时优雅修长丶签署重要文件的手,此刻正疯狂地爱抚着那冰冷的躯体;他听见伯爵那总是吐出冷漠命令或悲伤低语的嘴唇,正发出对那具尸体炽热的爱语和渴望。他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幻想着自己能稍稍靠近那份炽热,哪怕只是得到伯爵一个超越主仆关系的丶带着温度的眼神。他默默处理所有混乱,压下所有恐惧,只为了守护那个因悲痛而破碎的男人。

而现在,他目睹着伯爵将所有的激情丶所有的爱欲丶所有的疯狂,都倾注给了一具没有回应丶没有温度丶甚至正在缓慢走向腐朽的尸体!

「上帝啊…」亚瑟在内心无声地尖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服务的是一位疯子!一位被爱和死亡逼疯的可怜虫!而我…我他妈的竟然在嫉妒一具尸体?!嫉妒它能拥有他全部的注意力,哪怕是以这种…这种可怕的方式?!我是也疯了吗?!」

理性的世界正在他脚下崩塌。忠诚丶职责丶常理…所有支撑他的东西都在那扇门後传来的淫靡声响中化为齑粉。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就在他几乎无法站立之时,房间内的声音达到了一个顶峰。伯爵发出一声长长的丶彷佛灵魂都被撕扯出来的压抑低吼,然後一切归於寂静。只剩下他自己粗重不堪的喘息声,以及某种液体滴落的丶微弱的声音。

那短暂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

亚瑟无法再忍受一秒钟。他像被烫伤一样,猛地转身,踉跄跄跄地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他不敢回头,彷佛身後有无形的丶污秽的东西在追赶他。托盘连同那杯未曾送出的白兰地被他随手塞进楼梯转角的柜子深处,他现在只想逃离,远远逃离那层楼,那弥漫着绝望丶情欲与死亡气息的空间。

他一路冲回自己位於宅邸另一翼的总管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走廊里听不见的声音此刻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丶回响——那喘息丶那呜咽丶那低语丶那肉体撞击声丶那最後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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